總之，當炫目的陽光透過大敞而開的房門落進來後，她看到聽到的，都隻有明媚光線中的兩道身影。
至于外間隐隐兵器交戈的聲音，卻全然沒有進了顧清的耳中。
直到，直到雙目被兵器反射的光線刺晃到，她自嘲又可憐的神思才終于正常了起來。
都說，愛到最深處，往往會令人迸發出巨大的，不可想象的力量。
是以，當看到雪亮冷鋒的匕首刺向墨楚卿的那一刻，床榻上，原本隻餘一口氣的女人，卻如矯捷又勇猛的豹一般，驟然起身，撲擋了上去。
“噗”一聲，事情的發展沒有辜負顧清的期望。
她穩穩的，及時的攔在了墨楚卿身前，雪亮的匕首刺破她的皮肉，刀柄大半因爲力道的緣故，竟也随着埋了進去。
豔陽下，嬌美的血花盛開，一朵又一朵，伴着腥甜的味道，像絢麗的煙火，卻比煙火更真實。
真實的将印迹留在了衣襟上，地面上，以及……
如畫的容顔上。
纖弱的身體乳破敗的玩偶般，孤零零的朝地面上倒去。
“咚”的一聲，砸進了男人的心裏。
心，微微顫了顫。
原本有些恍惚的神志，随着這聲音，恢複清明。
耳迹裏，内力傳音而來的媚歌聲，依舊酥酥麻麻，柔柔轉轉的響着。
但這一刻，卻失了功效。
墨楚卿鳳眸冷着，劍眉複雜的皺着，神色莫名看着倒在身前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
“阿卿，你怎麽樣？”卻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穆雲夕，急急兩步，到了墨楚卿的身邊。
“有沒有傷到哪裏，有沒有哪裏不……”顫着手，觸上男人的身體，穆雲夕上下摸索着，心中一陣後怕。
好險，好險！
若不是顧清，方才阿卿就……
隻是，阿卿武功甚高，怎麽好端端的竟然連有匕首襲來都毫無反應？
“你是誰？”
穆雲夕心中疑惑甚重，但随着男人出口的話，注意瞬間便被轉移。
“你是誰？”墨楚卿問，聲音依舊冷沉，眼中的厭惡依舊沒有減退幾分，可，穆雲夕偏卻心中警鈴大作。
隻因爲，她明顯感覺到了，感覺到墨楚卿态度的變化。
他在正眼看顧清，看狼狽又醜态畢露的顧清。
“阿卿，她是我的一個朋友，名顧清。”
不給顧清回答的機會，穆雲夕腳步微動，略略将顧清擋在身後，朝墨楚卿道。
“是嗎？”墨楚卿應了一聲，眉峰卻皺的更緊。
顧清，顧清？
“可與定國府顧家有關系？”墨楚卿又道。
以穆雲夕穆府嫡孫女的身份，能與她成爲友人，又姓顧的女子，整個炎京城隻定國府一家。
隻是，爲何今日之前，他卻從未聽說過定國府有小姐名顧清的。
身側的手下意識的一攥，穆雲夕卻搖了搖頭，“沒有，隻是恰巧與定國府同姓，并無什麽關系。”
她這麽說也沒錯不是麽？
原本顧清的生身父母就是罪臣雲府之人。
至于顧博中和李淑婉……那不是已經被顧疆從族譜中除名，并且已經死了麽，既然如此又哪裏算顧家人？
“哦？”墨楚卿聞言又應一聲，視線從血泊中的顧清身上收了回來。
“暗三！”他道，聲音不大，卻傳去遠處。
房間外，兵器交戈的聲音依舊，一道身影在墨楚卿話音落下後，急急飛掠而來。
“主子。”暗三恭敬應了，但抱拳低垂的面色，卻是驚駭交俱。
“去看看她的傷勢，藥材盡管用了，不能讓她死。”
隻以爲暗三面上的神色，乃是因爲房間中淫亂又血腥的一幕，墨楚卿并未絕不對，冷冷的吩咐。
暗三身體僵了僵，“是！”
聲音隐忍，隐忍着翻湧的哽意。
緩緩蹲下身，看着地上血泊裏的人，暗三探去了手抖的幾乎擡不起來。
側妃怎麽會在這裏，顧楓晟又怎麽會在這裏，還有側妃和顧楓晟……
主子會喚他來救側妃，又是爲何？
莫不然，主子記得……不，不會，若是記得，主子不會放任側妃倒在地上，不會對于她的傷勢無動于衷。
那麽……
狠狠閉了下眼，已經猜到其中緣由的暗三将壓槽死死咬緊。
好似隻有這樣，才能阻止哽咽聲逃竄出喉嚨。
“如何，可救的活？”身後，墨楚卿清冷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暗三收回給顧清把脈的手，看着她似含笑看着自己的眼睛，擡手狠狠抹了把眼睛。
“回主子，能救。”他再一次昧着良心道，“不過這位姑娘傷處多有不便，屬下是醫者便罷，主子……”
“那你便在這裏替她診治，本王自去。”話落，連個最後一眼都吝啬給予，墨楚卿擡腳便朝門外而去。
“對了，待傷好之後，準備些銀錢給她，好歹……”清冷的語氣裏明顯帶了厭惡，“好歹，她替本王擋了一刀。”
“咳咳”，細微的咳嗽聲響起，伴着血液湧動，顧清眼角落下淚來。
好狠啊。
原來，對于不在意的，厭惡的人，他竟然是這般的狠心無情麽？
怪不得江湖會有冥殿殿主嗜血無情，殘忍駭人的傳聞，原來，隻是她從來不曾真正見過罷了。
也好，暗三騙他說自己能活，他用銀錢還了她的恩情，兩清再無牽扯。
如此，甚好。
感激的朝暗三眨了眨眼，房中光線随着人離開，先是一亮，而後便慢慢轉暗。
穆雲夕跟在墨楚卿身後，轉身看了眼地上宛如死物一般的顧清，唇角高高翹起，心情愉悅的體貼的将房門關上。
沒有知曉顧清會媚術的關鍵雖然有些遺憾，但看着她這幅凄慘的模樣，也算是比計劃中更完美了。
“咚”一聲，房門緊緊閉合。
“去……去看看……看看大哥。”顧清道，聲音虛弱的幾乎讓人聽不到。
暗三點了點頭，沒有多言，站起身走向一旁已經昏死過去的顧楓晟。
藥石無用，任何手段對于此刻的側妃來說都是無用。他能做的，隻是讓她更安心的離開，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