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口的話，在看清楚周圍的景緻後頓住。
墨楚卿濃黑的眉一點點蹙起，而後，就在暗三等着他詢問，等着将一早就想好的說辭講出來時，墨楚卿卻是眉目舒展，一言不發的掀被從床上站了起來。
“主子……”暗三心驚的道，以爲顧清的媚術沒有成功，墨楚卿根本就記得一切。
“喚範明來洗漱。”墨楚卿平靜道，下一秒卻又改了口，“算了，回無憂閣。”
話落，他挺直着背脊，神色平靜，讓人看不出情緒的擡腳走了出去。
心，突突的跳。
暗三嘴巴張了張，卻終是什麽都沒說，轉身跟了上去。
外面。
潮汐閣的院子裏空無一物。
這個一物，當然指的是和顧清有關的東西。
說來讓人心中澀澀的憋悶。
原本以爲收拾顧清的東西要花不少時間，暗三還一度害怕墨楚卿會在中途醒過來。
然，事實讓人難受的厲害。
偌大的潮汐閣中，屬于顧清的東西，除了簡單些衣服首飾和藥材等外，在無其他。
從開始動手，到最後結束，不過短短兩刻鍾不到的時間。
此刻，旁邊的廂房中，亦是空空蕩蕩。
沒了二丫，沒了蘇喬，沒了巫芸和龔婆婆，甚至沒了暗道中昏迷不醒的顧博中。
所有和顧清有關的一切，都暫時從潮汐閣中消失。
墨楚卿幽深鳳眸草草掃視過空蕩的院落，一息都不停的，直直出了去。
腳步堅定，沒有絲毫猶豫和疑惑。
逍遙王府中，冥殿一衆人，明處的，暗處的，看着遠遠走來的男人，皆忍不住放輕了呼吸。
平靜，冷冽，亦如以往每一日那般。
可是，就是這樣沒有絲毫異常的模樣，卻上無塵皺起了眉心。
“師兄。”無塵朝迎面走來的男人道。
“嗯。”墨楚卿應了一聲，看了眼一旁躬身走着的範明，“讓人傳消息給宮裏，三日後，進宮。”
三日後進宮。
這個宮，不單單是指北炎王朝的皇宮，更具體的說，是指象征着儲君身份的東宮。
衆人一怔，而後又不約而同地迅速斂的情緒。
“是，老奴這便去辦。”
恭敬應了一聲，範明領命而去。
入主東宮，據他所知，原本根本不在主子的計劃範圍之内。
隻因爲，明面上如何不論，實則主子心中根本不可能接受北炎太子這個身份。
按着主子原本的計劃，待他入宮的那一日，他要去的地方，隻會是皇帝的寝宮。
至于北炎的國号，在那一天到來時，則會被更改。
至此，世上再無北炎，有的，将是一個新的王朝。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從封立太子的聖旨昭告天下以來，主子并未要求他們改口，所有人對他的稱呼，亦如從前。
他知道，主子對北炎的恨，濃烈噬骨。
然，如今，一夜過去，看似什麽都沒變，可事實上，卻是變了。
三日後進宮……天會變的比預想中的更快更猛麽？
有如此想法的人，又何止範明一個。
隻是，看着墨楚卿一臉如常的模樣，所有人都将心中的驚詫和疑惑深深隐了下去。
“主子，穆府有信送來。”
小半個時辰後，沐浴洗漱完的墨楚卿正坐在桌前用着早飯，範明急急而入，臉色複雜。
“叮”一聲脆響，湯勺被放回了碗中。
墨楚卿拿起帕子擦了擦唇和手，沖範明伸手，“信呢？拿來。”
幹脆而自然，沒有半點不愉和不耐煩。
範明愣怔，又瞬間回神。
不适應，事情太過突然，他總是不能适應主子的變化。
側妃離開了，原本還想着要怎麽将信交給主子，勸他不要氣惱的說辭，就這樣突然毫無用武之地。
恭敬将信遞給坐在桌前的男人，範明看着他修長手指平靜的将信紙展開，突然被湧起的念頭驚的呼吸一窒。
看主子如今的模樣，該不會……該不會和輕冉小姐她重新又……
不對，側妃說了，有關她的一切，都已經用媚術讓主子忘記。
那麽，換句話說，主子是不是根本忘記了和輕冉小姐解除婚約的事，忘記了和輕冉小姐之間的那些不愉快？
默默垂下眼皮，範明攥緊了手中的拂塵，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住，難受的厲害。
他知道，這情緒，是因顧清而起，是在替顧清不平。
可是他，卻什麽都不能替顧清做，連一句解釋的，替她争取的話都不能說一句。
“更衣，本王要出府。”
清冷平靜的聲音打斷了範明的思緒。
範明極快的收斂好情緒，恭敬應了一聲，朝一旁的衣櫃走去。
不久，悶響聲傳進暗八耳中，暗道口打開，他的主子從内裏走了進來，與往常無異。
九皇子府。
墨馨兒眨着眼睛，歡喜的接過暗衛送來的信。
隻因爲，暗衛說，那信是顧清特意寫給她的。
無故收到清兒姐姐的信，嗯，很開心。
“念念，清兒姐姐給我寫信了，你是不是很羨慕啊？”
嬰兒床上，念念睜着黑溜溜的眼睛，小嘴微張，露出粉嫩的牙床，咿咿呀呀的看着拿信逗他的墨馨兒。
墨馨兒臉上揚着大大的笑，俯身在念念軟嫩的小臉上吻了吻，而後急切的将信展開。
笑容驟僵，所有的歡愉被驚懼取代。
“不，不會的，不會是這樣，不會！”
大大的眼睛迅速轉紅，墨馨兒一臉驚恐，不停搖頭喃昵着。
“來人，來人，來……”
是誰，是誰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敢用清兒姐姐的名義戲弄她，開這樣的玩笑，簡直該死！
她要去找九哥，要告訴四哥，讓四哥殺了這膽大包天的狗奴才。
對，去找四哥，現在就去，把信拿給四哥看，看……
顫抖着，墨馨兒憤怒的擡步朝外走去，卻在看到不知何時推門而入的墨楚钰時生生頓住。
隻因，她看到了墨楚钰微紅的雙眼，看到了他臉上的痛色。
所以，沒有什麽惡作劇，沒有膽大包天的奴才，一切都是真的？
馨兒，離開前，思量了許久，最終隻決定給你留這樣一封信。
信早前已經準備好，我不知你何時會看到，但卻能肯定，你看到的時候，逍遙王府，亦或者整個兒炎京，偌大的北炎，已經再也沒有顧清這個人。
聽你九哥的話，聽所有人的話，不要因爲清兒姐姐哭，也不要嘗試将以往的種種告知你四哥。
如果，你想他平安康健的渡過以後的歲月。
他的幼時太苦，你和清兒姐姐，和所有人一樣，不會忍心看他後半生同樣凄苦，是不是？
要離開，卻驚覺沒有什麽能留給你，我的公主。
不過，從你這裏拿走的，清兒姐姐卻必須要還給你。希望到那一日，到以後許久，你能燦爛的，明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