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蠱,如何換!
許是顧清最後這句話問的堅定直擊人心,愣怔中的巫芸回神了,被巫芸的反應吓呆了的龔婆婆驚醒了。
但顧清卻顧不上那麽多,她隻定定的看着巫芸,眼中是不容拒絕的,帶着些乞求的神色。
巫芸看着這樣的顧清,心中怔顫,鼻頭控制不住的一酸,待出聲時聲音已經哽咽的厲害。
她問,“顧姐姐,王爺的蠱毒有東西壓制,但你卻沒有。我不知道你還能活多久,可是有一點你是否想過?一旦換蠱,便是你的死期!”
一旦換蠱,便是你的死期!
巫芸的聲音哽咽而嘶啞,但她的話,卻是讓龔婆婆又一驚。
是的,驚住的人隻有龔婆婆,并不包括顧清。
就好似,巫芸話中那個一旦換蠱就會死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我知道。”顧清平靜的道,甚至唇角又淺淺的勾起,溫婉至極。
“丫頭!”
隻聽,顧清話落,龔婆婆一聲喝,眼中盡是不贊同的神色。
“側妃,可是有什麽事?”卻是屋外,傳來暗九擔憂詢問的聲音。
“無事,我惹惱了龔婆婆。”提高了聲音,顧清帶着笑意回應門外的暗九。
說來也是天意,顧清打算催眠時,便考慮到了守在房間外的暗九和暗七,就怕她們武功傍身,會聽到屋裏談話的内容。
是以,從暗九帶來了巫芸而後轉身離開後,顧清同巫芸說話,便有意的壓低了聲音。
除此,早在入夜前,墨楚卿言說今晚要在無憂閣處理事情,不能前來陪她的後,顧清便喚來了蘇喬,同她交代了一番,隻爲在催眠的時候,将暗九和暗七暫時引開。
原本,僅憑蘇喬一人,想要将暗九和暗七雙雙引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奈何天意如此,世事就是那般巧合。
顧清才開始不動聲色的催眠巫芸,偏房中,重傷的二丫情況突然惡化,一時間,根本不需要蘇喬費太大的力氣,暗七和暗九便雙雙趕去幫忙看顧二丫。
直到,龔婆婆一聲大喝,引來了正從偏房中出來的暗九。
但,解蠱,确切的說如何救下墨楚卿的辦法顧清已知,暗九卻是來晚了。
好似造化弄人,好似天意注定般,注定了前一世爲救他而死,這一世同樣走上救他的那一條路。
屋外。
暗九聽見龔婆婆的聲音,隻以爲是顧清身體有異。
可是,此刻顧清隐隐含笑的聲音竄入耳中,卻是讓她放下了心。
“小九兒,我想用些甜粥,你去吩咐一聲吧。”卻是暗九剛剛放下心來,顧清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本就是要去廚房給二丫煎藥的,此刻确定了顧清無事,暗九自然應下,隻想速去速回,重新守在房外才好。
是以,暗九沒有在擔憂疑惑,恭敬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開。
房中。
聽見屋外沒了動靜,顯然暗九并沒有聽到換蠱之事。
顧清松了口氣的同時,看向龔婆婆。
“婆婆,您最清楚的,即便沒有換蠱一事,我也沒有多少時日可活。既然怎樣都是死,能救阿卿一命,豈不是劃算?”
豈止是劃算,簡直老天給的恩惠!
沒有想到,顧清是真的沒有想到,原來想要讓墨楚卿活下去的方法竟然隻是這樣。
若是以前,她不用面對死亡,換蠱之法,她應當會爲難很久很久。
畢竟,她無法容忍墨楚卿有另一個女人,也沒有辦法讓另一個女人無辜送死。
可是現在,這些爲難沒有了。
若說還有什麽需要她考慮和謀劃的,許就是如何讓墨楚卿同意與她行夫妻之事吧。
畢竟,她如今這樣糟糕的身體,他是絕不可能讓她有一絲不好的,更曠論行男女之事了。
不過……
腦中記憶浮現,顧清勾了勾唇角,已經有了如何讓墨楚卿同自己行房的辦法。
“巫芸,告訴顧姐姐吧,如何換蠱,需要準備些什麽,需要多長時間,行房幾次?”
沒有羞窘,有的隻是欣喜,顧清說着話,将視線從龔婆婆身上移開,轉而看向巫芸。
巫芸似是還沒有從顧清同龔婆婆的話中恢複過來,她定定看着顧清,睜着眼睛,視線卻一點點模糊。
片刻,隻見巫芸眼中滾落大滴的淚水,傾身撲向顧清,埋首在她身前。
“顧姐姐,你怎麽了,爲什麽會死?你的傷勢不是已經好了很多麽,爲什麽又會死?”
“你死了怎麽辦,你死了王爺怎麽辦?我們怎麽辦?”
“王爺很愛你的,很愛很愛!在巫族那夜我就看得出來,他很愛你的。如果你死了,王爺該要怎麽辦?”
“如果他知道,你是因爲救他而死,他會如何?爲什麽要這麽殘忍,難道就沒有别的辦法了麽?龔婆婆醫術不是很高明麽,不是還有暗三,還有王宇麽,你得了什麽病,讓他們救你啊。”
“王爺那邊,還有時間的,我可以再想别的辦法救他,實在不濟,不是有死士麽,找個死士來給王爺換蠱不行麽?”
“顧姐姐,求你了,你不要死好不好,你死了,王爺即便解了蠱毒,又怎麽活的下去?”
看得出顧清不想今晚的對話被第四個人知曉,巫芸壓着聲音,低嚎的幾乎讓人聽不清她在哭些什麽。
可是,近在跟前的顧清和龔婆婆卻還是聽的清楚。
擡手輕拍了拍巫芸的背,顧清眨了眨眼,将泛起的水霧壓下,聲音極柔。
“放心吧,即便我不在了,可還有很多人需要王爺。我相信,王爺不會放任你們不管的。”
況且,他還有血仇要報。
況且,她不會讓他記得她,她會在離開前,用催眠術消除他的記憶,如同讓馨兒忘記無塵那般。
這麽想着,顧清眉眼笑意更濃,更柔,不見絲毫悲傷。
她一邊輕撫着巫芸的背,一邊看向一旁紅了眼睛狠狠瞪視着她的龔婆婆。
尤記得,半年多前,她在回宮途中被聖月宮所擄。
他情急趕來,毫不猶豫的躍起,跳入崖底,隻爲了救下被推下高崖的她。
那時,他分明還有婚約在身,分明對她态度冷淡又惡劣,卻在躍下高崖的一刻,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會死。
也是那次,他們落崖,被龔婆婆所救。
可是,爲了救她,他卻傷勢極重,昏迷不醒。
也是那時,她好奇他昏睡中的呓語,好奇他口中的輕冉是何人,趁他昏迷催眠了他。
同樣是那次,她得知了輕冉的存在,得知了她的母仇,并在結束催眠的時候,給他種下了種子。
種子,有時是一個特定的事物,有時是句特定的話。
隻爲了在下一次,能在最快的時間将催眠對象催眠。
當時隻是一時之念,怕萬一日後會有用的着時,可在他清醒身體正常的情況下催眠了他。
隻是,沒有想到,半年多過去,待要用上那種子時,卻是這樣一番情景。
有慶幸,有感歎,卻唯獨沒有後悔。
她要養好身體,同他好好度過最後這段日子。
也要養好身體,去見一見張嬷嬷和孩子,将孩子抱來顧博中的面前,親眼看見顧博中醒來,給原本的顧清一個交代。
還要帶着烏鴉去見見穆雲夕,不管她是不是羽兒,在離開前總是要見上一面。
而後,待巫芸準備好換蠱所需的東西,她要尋一日花好月圓的日子,催眠了他,換了蠱毒在自己身上。
其實,巫芸說錯了。
蠱毒換來她身上後,她并不一定就會立刻死去。
畢竟,他體内用來壓制蠱毒的東西,本就是她的魂魄。
不過,想來也活不了多久。
但那不要緊,隻要剩下的時間夠她催眠他,消除他的記憶,然後在衆人發現前,離開王府,離開炎京就可以了。
嗯,這個計劃聽起來很好呢。
救了他,讓後讓他忘記她,好好活下去。
至于她,就擁着他們在一起的記憶,默默消散在天地間便好了。
這麽想着,眼中壓下的濕意不知何時漸濃,竟是湧了出來。
顧清擡手,不在意的擦了擦,而後微微用力扶起巫芸。
“巫芸,姐姐知道你是個良善的美好女子,今日的事,可否替姐姐保密?如今朝堂洶湧,還有聖月宮和一股不明身份的勢力盯着逍遙王府。阿卿,不能分心。”
“換蠱的事,以及我身體的情況,都莫要告訴其他人,更不要讓人看出來,可好?”
溫柔的看着巫芸,顧清眼中含着懇求。
巫芸眼中的淚,随着顧清出口的話更加洶湧,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遠處的無憂閣裏,墨楚卿端坐在書桌後,下首兩側坐着冥殿暗部幾人。
衆人神色嚴肅,凝神聽着墨楚卿冷聲命令,安排日後同墨錦,同各方勢力的最後博弈。隻是,衆人,包括墨楚卿在内,卻是不知,這一夜确定下來的哪裏隻是日後的計劃,還有顧清和墨楚卿,以及許多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