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墨楚卿說的姿态格外的低，隻因爲心中的恐懼。
預感，不好的預感，極度的不安。
這種不安，甚至比昨夜趕回來，看到顧清渾身是血，不省人事時還要強烈。
說不出是什麽，但是墨楚卿就是覺得，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顧清正在一點點離他而去。
甚至，如今龔婆婆言說了已經沒有性命之憂，可他還是覺得，哪怕昏迷中，她都在一點點，不不停止的離他而去。
這種離開，不同于那次小産她昏睡不起，不同于她失憶忘記他離開王府，而是一種，徹底的離開。
好似，這一次啊，不管天上地下，人間冥界，一旦讓她離開了，他便再也找不到她，再也找不到。
看一眼蜷縮着的烏鴉，看着它近乎要退盡火紅的那條狐尾，墨楚卿狠狠閉了下眼睛。
“婆婆，請您告訴我，她到底在瞞着我什麽？”
再一次開了口，聲音已經徹底不見了平靜，相反被輕顫和沉沉的哽咽所取代。
龔婆婆一怔，擡起頭來看過去，卻被墨楚卿臉上的沉痛和驚慌不安所震懾。
那種表情，她不陌生。
不久前，在狐淵村她自己家的小院裏，曾在顧清的臉上見到過。
那時，墨楚卿蠱毒發作，眼看就要慘死。
而，顧清就是一臉沉痛和驚慌不安的，蹲在她面前，擡頭看着她，同她說，婆婆，求求你，救救阿卿！
心中震撼，爲兩人的感情。
說什麽墨楚卿爲了顧清不惜性命，冒險去尋續骨生肌藥，沒見過，隻聽說，沒有什麽很大的觸動。
但是這一刻，眼見了墨楚卿的模樣，龔婆婆原本的糾結沒了。
“好，我告訴你。你聽好了，丫頭她……”
“咳……”
下定決心要說的話， 終止于床榻上傳來的輕微低喝聲。
确定的說，是終止于墨楚卿陡然巨變和瞬間從眼前閃過的身影中。
“顧清，顧清，你怎麽樣了？是不是很疼，顧清？”
隻見，原本離床榻有些距離的墨楚卿，眨眼間便到了床榻旁。
他小心的一手握住顧清的手在唇邊輕吻低語，另一手溫柔的輕撫她的臉頰。
龔婆婆一怔，講真，方才她全部心思都放在将要出口的話中，若不是墨楚卿急變的神色和舉動，還真的沒有發現顧清竟然醒過來了。
“起開起開，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一瞬間的愣怔後，龔婆婆慌忙沖到床榻邊，擡起手去推墨楚卿。
墨楚卿順勢朝一旁退了幾步，同時小心的松開顧清的手，給龔婆婆讓開位置。
龔婆婆也不客氣，伸手急急便探上了顧清的腕脈，凝神診看。
房中一時靜了下來。
好似隻剩了床榻上顧清和烏鴉輕弱的呼吸。
片刻……
“婆婆，怎麽樣了？”
眼見龔婆婆收回了手，墨楚卿急忙出聲問道。
“無事了，好好養着便可。”
龔婆婆回着，人卻是沒有讓開，依舊直直看着顧清。
“去，讓人熬些易食補血的清粥，一會丫頭醒了便可用了。”
“好，我這便吩咐下去。”墨楚卿答，人卻是站定沒動，鳳眸依舊直直看着床榻上的顧清。
顧清雙目依舊緊閉，卻是并沒有醒。
好似方才的低咳，不過是她昏睡中不舒服下的産物。
“怎麽還不去？”眼見墨楚卿并未離開，龔婆婆這才轉頭看向他，挑眉問道。
“已經吩咐過了，暗一已經命人去熬了。”墨楚卿解釋。
吩咐熬粥而已，内力傳音即刻，又哪裏需要他親自出去。
如今，什麽事情，都沒有顧清的安危重要。
龔婆婆一噎，雖然不知墨楚卿是何時怎麽吩咐下去的，但也知道，他定然沒有敷衍自己。
可是，沒有敷衍又如何，熬粥不過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隻是爲了讓他出去啊。
不知道，俊小子有沒有察覺到，但是她方才把脈的時候，丫頭卻是用指尖動了動她的手。
而那動，絕不是無意識的，顯然，丫頭已經醒了，卻不想讓俊小子知道。
起碼，此一刻是不想讓他知道就對了。
可是，熬粥不行，該要怎麽才能将人哄騙出去？
龔婆婆愁了，瞪着墨楚卿，一時不知該要說些什麽。
而，眼見墨楚卿被自己瞪的眼中有了疑惑，龔婆婆這才急急轉回了頭。
“婆婆，可是還需要什麽？不管是什麽，隻要您吩咐，我立刻便讓人去準備。”
隐隐看出了龔婆婆眼中的急切，墨楚卿蹙眉，斟酌着試探道。
“不用，暫時沒什麽需要的。若非要說有什麽，那就是……”
頓了頓，龔婆婆心一橫，咬牙道，“俊小子，要不然你先……”
“出”字還未出口，房間外想起了暗九的聲音。
龔婆婆一怔，下一秒狠狠松了口氣。
差一點啊，她本來都決定直接開口讓俊小子出去了，哪成想……
小九兒就是好啊，出現的很及時嘛！
“主子，巫芸醒了，她想要見您。”暗九站在房門外，輕聲恭敬禀告道。
不是沒想過内力傳音，隻是她昨夜受了些傷，此刻不敢動用内力。
“巫芸？怕是那丫頭有辦法給你解蠱毒呢！”
卻是墨楚卿還未開口，龔婆婆搶先道，“丫頭最是擔心找你體内的蠱毒一事，不然你趕緊去見見那巫芸，問問到底能不能解蠱，若是能的話，丫頭知道了定然高興，想必傷勢也能好的更快些。”
“是嗎？”墨楚卿看一眼龔婆婆，而後又看向昏睡的顧清，“好，既然婆婆如此說，那我這便去見那巫芸一面。”
“顧清這裏，便辛苦婆婆了。”
話落，朝着龔婆婆點了點頭，墨楚卿轉身就朝房間外走去。
眼見着房門開了又關，墨楚卿的身影真的消失在了房中，龔婆婆大大的松了口氣。
好險，剛才她真怕不能說服俊小子出去見巫芸，畢竟，丫頭在他心中的分量她現在已經真正意識到了。
不過，幸好，幸好。心裏慶幸着，龔婆婆又朝外面看了看，這才趴去了顧清耳邊，低聲道，“丫頭，人出去了，隻剩我們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