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猛地擡起,墨楚卿迅速轉頭看去的同時,人已經從凳子上站起了身。
無塵瞟了一眼輕功飛掠去窗邊的墨楚卿,心中了然的站起身,也 不打招呼,徑自朝房門的方向走去。
待人出去後,回身關門的無塵看到,墨楚卿已經打開了窗戶,手中捧着一隻信鴿。
無需用腦便能知道,能讓墨楚卿如此激動急切的,除了顧清,再無他人。
想來,不是顧清又來的信,便是暗九有什麽事情要禀告吧。
無塵沒有猜錯,此刻被捧在墨楚卿手中的信鴿,腿上綁着的,正是暗九昨日上午時分急急寫好的消息。
修長手指極爲靈活,三兩下,墨楚卿便已經從信鴿腿上取下了細小卷起的紙條。
還未打開,原本幽深凜冽的鳳眸便一點點轉柔。
甚至顧不上管跋山涉水而來的信鴿,也顧不上将打開的窗戶關起,墨楚卿急切的将紙條展開,下一刻,鳳眸中的欣喜卻是一點點被擔憂取代。
不是顧清的來信,隻是暗九彙報消息的信紙而已。
若隻是如此,他無需擔心。
可是,紙上寫着什麽?
顧清和烏鴉的身體痊愈了,就在昨日,龔婆婆親口所言,已經沒有大礙,可以回炎京了。
若隻是如此,他定然高興萬分。
可是,回京?
暗九說,顧清已經決定,三日後啓程回炎京,帶着龔婆婆一起。
三日後,俺就的信是昨日所寫,那就是說,再有兩日,顧清便要離開狐淵村?
怎麽可以?
爲何偏偏是這個時候?
昨日張嬷嬷和孩子才被穆雲夕帶走,還未安全救出來,如今顧清卻要回京?
本來李淑婉的死就瞞着顧清,爲了保險起見,他連孩子是否或者,顧博中又有沒有被救出來,都沒有告知暗九。
怕的就是暗九一不小心,說漏的嘴,讓顧清察覺,畢竟,顧清還有媚術加身。
可是現在,若顧清此時回來,他還沒能與太後和墨錦清算,炎京局勢還不穩,若顧清知曉李淑婉已死,顧博中重傷,孩子又被穆雲夕藏了起來,那……
因爲信鴿的到來而舒展的眉頭重又皺起,墨楚卿緊緊捏着手中信紙,隻覺心中不安。
暗九問他,該要如何才能将顧清留在狐淵村,他哪裏又能知道?
原本若張嬷嬷和孩子皆安好,顧清即便傷心,卻應該不會失去冷靜喝理智,但是現在……
這麽想着,墨楚卿苦笑着勾了勾唇,緩步走去軟塌前,脫力的坐了下去。
他比誰都清楚,李淑婉和顧博中對顧清來說有多重要,同樣也清楚,顧清有多期盼那個孩子。
可是如今,因爲他的關系,李淑婉死了,顧博中身體傷了根本,孩子又被他給丢了。
如此的結果,顧清能原諒他麽?
要是孩子沒有丢,要是他能趕在顧清回京前将張嬷嬷和孩子救回來,那……
想到這裏,墨楚卿眼中厲光一閃,極快起身,朝書桌前走去,給暗九回信。
回信卻隻有一句話——盡量拖延時間。
是的,盡量拖延時間。
他同暗九一樣,在不傷害顧清的前提下,短時間内根本想不到能夠将顧清留在狐淵村的辦法。
所以,能夠做的,隻是讓暗九盡量拖延時間,以求他能在顧清回來前,從穆府将孩子救回。
也隻有這樣,才能讓顧清對他不那麽失望,才能……
才能什麽,墨楚卿自己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從隐瞞李淑婉難産那日起,便注定了,他必須要面對顧清氣惱看向他的視線。
喚了範明前來,将停在窗口的信鴿放去籠中休息,墨楚卿換了另一隻信鴿,将給暗九的回信綁覆去信鴿的腿上,而後放飛。
眼見着信鴿展翅飛向天空,不久消失 不見,墨楚卿沉了臉色,擡手關了窗戶,思量接下來該要如何做。
隻是,此一刻的墨楚卿卻是怎麽都沒想到,他想要讓暗九拖延時間的打算,根本就沒有辦法實現。
爲何?
狐淵村中,龔婆婆的小院裏。
因爲三日後便要回京,除卻暗九之外,其餘幾人皆是興奮不已。
一大早起身,蘇喬一邊準備着早飯,一邊動手做肉幹,以便在回京的路上當幹糧吃。
龔婆婆也沒閑着,甚至比蘇喬起的還早,此刻正在房中收拾着她的寶貝草藥,該曬了曬,該裝起來的裝起來。
能帶去炎京賣掉換銀子的就小心用油紙包裹好,準備換了銀子去炎京買肉買酒喝。
對了,還要給村裏的人帶些禮物,畢竟,她可是全狐淵村第一個去炎京的人呢。
這麽想着,龔婆婆忍不住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直聽的院中的暗九越發擔憂急切,隻盼着墨楚卿的能早一點回信。
至于顧清,一早起身,讓蘇喬端了熱水進房間,此刻正小心翼翼的給烏鴉擦洗着皮毛。
“烏鴉,我把你洗的幹幹淨淨,香噴噴的,然後三日後出發的時候,我就将阿卿尋來的續骨生肌藥吃了,我們一起漂漂亮亮的回京,去見阿卿好不好?”
“還有爹和娘,或許還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如何?”
也不在乎烏鴉昏睡着不能回答自己,顧清笑眯眯的,心情極好的給烏鴉擦着身體。
而,就在幾人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時,自大敞而開的院門口,走進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
男人身上帶着淡淡的血腥味,手中提着些似是才獵來的野味,臉上帶着憨厚的笑容,進了來。
“婆婆,婆婆你在不在啊,我是沂山啊。”
是的,來人正是墨楚卿曾經因其吃過醋的人,沂山。
房中,龔婆婆收拾藥材的手一頓,立馬擡步走了出來。
另一邊,顧清和蘇喬自然也是聽到院中的響動。
顧清連忙用幹淨的布巾将烏鴉擦幹,又用薄被将它蓋好,這才急急從房中走了出來。
院子裏,龔婆婆已經同沂山說起了話,顧清隻聽沂山憨厚的說着,打了些兔子野雞之類,讓龔婆婆趁着離開前曬成肉幹帶在路上吃。原本隻以爲是尋常的送别,但此一刻擡腳朝沂山和龔婆婆走去的顧清,卻是怎麽都沒想到,接下來自己會聽到那樣一個讓她痛到無法呼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