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看不到他的神色，看到的不過是破爛的衣衫和身體上斑斑深淺不一的血迹。
當然，還有衣衫破爛處，暴露在外的傷口。
“叔父。”
幹啞的聲音，如同用了全身的力氣從嗓子裏擠出一般。
然，不知是這聲音太過低沉，還是牢房内的人昏厥失去了意識。
總之，顧楓晟赤紅着眼眶發出的聲音，并不曾讓顧博中蜷縮的身體動分毫。
“叔父！”
又一聲低喚，顧楓晟聲音哽咽着提高的音調。
讓回過了神後，急急上前的一衆獄卒聽了個清楚。
“顧統領？”其中一人手中握着刀，試探的詢問道。
“開門！”顧楓晟看都不看一衆獄卒，聲音冷冷的傳入他們耳中。
那獄卒怔了下，到此刻終是确定前面的是人而不是鬼。
既然确定不是鬼，那麽今日這般……
“顧統領，你可知擅闖大牢是何等罪名？”獄卒道，話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聞言，顧楓晟的視線從顧博中的身上移開，轉而看向一衆獄卒。
“今日之事，稍後我定會親自進宮同太後領罰。至于罪名……”
眼中冷嘲一閃而逝，顧楓晟道，“你們莫不是忘了，我是聖旨親封的禁軍統領。”
話落，看着一衆獄卒怔住的臉，顧楓晟又道，“鑰匙！”
一衆獄卒聞言，心中緊了緊，看了看左右，片刻一人躊躇的邁步上前。
“顧統領，今日之事與小的們無關，若上面怪罪下來……”
話還沒說完，那獄卒隻覺一道淩厲的目光直直射向自己，驚的他未說完的話再也出不了口。
隻因爲，他毫不懷疑，若他再敢說一個字，面前的人會毫不猶豫取了他性命。
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緊接着是牢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由我一人承擔！滾開！”這是顧楓晟邁步踏入牢房的一刻，傳入衆獄卒耳中的聲音。
一衆獄卒再一次相互看了看左右，而後遲疑着退去遠處。
“叔父，我是楓晟！”顧楓晟蹲下身，兩手伸出奈何卻不敢碰觸眼前的人一下。
許是離得近了，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終是有了反應。
就聽，又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散亂的頭發遮住頭部的人，緩緩露出一張除了血迹和傷口，根本看不出面色的臉。
“咳咳，這次是什麽刑具？”
隻聽，那人的臉擡起，嘶啞虛弱卻嘲諷的低聲道。
顧楓晟心口再痛，喉結上下滾動了數次，才終是能夠發出聲音。
“叔父，我是楓晟。”
“楓……楓晟？”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聲音，顧博中一怔，随着再一次響起的金屬碰撞聲，他費力的擡起被鐵鏈鎖住的手，急急撥開遮擋在眼前的頭發，看向面前的人。
昏暗的光線中，進入視線的，是顧楓晟的臉。
“楓晟，你，你怎麽會……怎麽會……”顧博中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而後急切的伸出手，朝顧楓晟探去，似是想要确定，面前的人到底是真實的，或者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顧楓晟深吸口氣，壓下洶湧而來的酸澀和痛意，小心的握住了顧博中朝自己伸出的手。
“叔父，是我。我沒死，好好的回來了。”
暗沉的雙眼，一點點散發出亮光，直到被驚喜襯的全然晶亮。
顧博中顧不得手上的傷，緊緊握住顧楓晟的手，不住道，“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就知道，清兒定沒有說錯，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被下獄這麽些日子，被各種刑具折磨的去了半條命的顧博中，沒有紅過一次眼睛。
可是這一刻，卻是欣喜的濕了眼眶。
“楓晟，你嬸母和清兒可好？府裏如何了？”待須臾後，顧博中情緒稍稍穩定了些，便急急開口詢問顧楓晟。
顧楓晟握着顧博中的手不動，另一手卻是狠狠攥起。
“嗯，大家都好，叔父你莫要擔心。”
“今日我來，是想要問問叔父，所謂毒害太後，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敢在顧博中詢問的事情上多言，顧楓晟急急轉移了話題。
聽聞衆人皆無事，顧博中心中大安，随即放松身體，自嘲一笑，“毒害太後？呵，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也想問問給我安上這樣一個罪名的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舍下妻兒進宮，十二分小心的侍候太後，不敢出半分差錯。
卻哪知，會半夜睡夢中，突然被抓來了大牢。
而罪名，竟然那般荒誕可笑。
“真是看得起我啊，看得起我啊！毒害太後，呵呵呵！”
諷刺的笑着，顧博中幹裂的唇因爲他揚笑的動作，急速崩裂，湧出鮮血。
顧楓晟閉了閉眼，哪裏還需要再問什麽。
永甯宮，太後；逍遙王府，墨楚卿，或者還有那些他不知道的人，有意無意造成了今日這番局面。
而他的叔父顧博中一家三口，無辜被牽扯進這局面中，家破人亡！
狠狠閉了下眼睛，顧楓晟看着眼中重又死寂一片的顧博中，偏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顧統領，若是看過了，您還是早些走吧。”
一陣腳步聲過後，獄卒擔憂的聲音低低響起。
顧楓晟深吸口氣，“叔父，您放心，我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的，一定！”
話落，也不管顧博中是不是聽清了自己的話，顧楓晟松開他的手，起身朝外大步離去。
好似再多待一秒鍾，心底的悲憤和内疚便會将他徹底壓垮一般。
“救，怎麽救？本就是她安在我頭上的罪名，又有誰能救的了我？”
愣愣看着顧楓晟離去的背影，顧博中低聲喃昵。
幸好，淑婉和清兒無事，王爺會保護她們安全的吧。
孩子，怕是這幾日就該出生了，可惜，他卻看不到……
自嘲的勾了下唇角，顧博中重又躺去了地上，蜷縮起身體。
很快，顧楓晟闖入大牢的消息，便進了太後耳中。而後，在太後大發雷霆，正要派人傳見顧楓晟的時候，曹世通急急禀告，逍遙親王側妃池氏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