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婆婆站在光線明亮的空間内,瞪大眼睛看着前面靜立的雪玉狐像,愁的恨不得拍大腿了。
爲何?
簡單。
因爲,被結界保護起來的這一方空間内,根本就與以前幾十年來,龔婆婆看到的一模一樣,沒有絲毫不同。
空蕩蕩的,透着些神秘的味道,無法明确大小的空間内,隻有那尊活靈活現的雪玉狐像。
所以,怎麽救人?
啥啥沒有,怎麽救人?
沒有突然出現的藥丸,沒有起死回生的藥方,沒有改天換命的法術書籍,除了那狐像,啥啥都沒有的地方,要怎麽救人。
這一刻,龔婆婆忘了,徹底忘了昨日她訓斥顧清的話。
但一旁的顧清,看着這樣的龔婆婆,卻想要輕松一下氣氛的,打趣龔婆婆,“婆婆,我好像記得,您昨兒個還說什麽狐祖顯靈就不錯了,什麽什麽的話。”
“怎麽現在又……”
尾音拖的長長的,顧清一臉無辜的看着龔婆婆,眼中毫不遮掩的滿是笑意。
龔婆婆一噎,愣了幾秒,而後沒好氣的瞪了顧清一眼。
雖然被瞪了,但顧清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龔婆婆卻是不再急慌,而是壓着性子,皺着花白的眉頭,開始思考。
隻是,有什麽好思考的呢?
就這麽個地方,就那麽一尊孤零零的狐像,還有什麽可思考的。
就見,顧清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烏鴉從籃子中抱起,而後一步步朝雪玉狐像走去,留給在原地思考的龔婆婆的,是她的背影。
以至于,龔婆婆沒有發現,在顧清抱着烏鴉,一步步接近雪玉狐像的時候,她的額際眉心處,烏鴉僅剩的那條火紅狐尾尾尖,紅色的光極弱極弱的閃現。
最終,在顧清盯着雪玉狐像片刻,擡手伸出一指,輕觸去狐像額際眉心的時候,極弱的紅光,陡然增強了幾分。
“丫頭,你你,尾巴……”
顧清背對着龔婆婆,使得她看不到紅光的閃現。
但是,在顧清觸上狐像的一刻,背後突然出現的狐尾,龔婆婆卻瞧了個正着。
“尾巴?婆婆,我身後又出現尾巴了?”顧清猛的轉頭,朝自己身後看去。
而這,竟然是她知曉有尾巴的存在後,第一次回頭查看。
很奇怪,在這之前,顧清從來沒有想過回頭看自己所爲的狐尾。
即便一天前在祖廟,聽聞龔婆婆看到自己身後出現狐尾時,顧清都從未想過回頭看一看。
就好似,回頭看着個念頭,從未在她的腦海中出現過一般,詭異的如同本就應該是這樣。
本就應該,在懷抱烏鴉,面對雪玉狐像時,才可以回頭看那神奇的尾巴一般。
“啊啊,丫頭快看!”
就在顧清,被身後僅剩一條的虛幻狐尾奪去所有呼吸的時候,龔婆婆驚呼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滿是皺紋的臉上,那種震驚,一點不比昨日親眼見到顧清尾巴的一刻遜色半分。
顧清一驚,極快的看了龔婆婆一眼,而後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轉回了頭,面前雪玉狐像。
隻一眼,雪玉狐像的身份已然可以确定。
尤記得,幾日前深夜,她不死心的打發了暗九出山洞,不死心的舉着火把前來洞底查看。
然後,毫無阻礙的穿過結界,進入了這一方空間,看到了這尊被狐淵村村民祭拜的狐像。
雪玉瑩白的狐像,身後鋪呈着尾巴,看不清尾巴的模樣,卻能讓人莫名肯定,就是一隻九尾白狐。
九條狐尾,根本看不到什麽,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幾條。
但偏偏,能讓所有見到它的人,第一眼便自内心深處清楚,這是一尊九尾狐的狐像。
沒有緣由,就是那麽極爲自然的認爲。
旁的不說,幾十年來,龔婆婆來過太多次山洞,見過太多次狐像,卻從沒有真正見過狐像的狐尾。
可是這一刻,從未在人們的視線中露出确切樣貌的狐尾,卻是再清晰不過的出現在了狐像的身後。
雖然,隻有一條而已。
但,僅僅一條,卻已足夠,沒有絲毫的懷疑。
而雪玉狐像的身份,從這終是露出真實模樣的狐尾,便可确定,不再有任何猜測和懷疑。
“寶兒?”顧清無意識的喃喃道。
視線,随着出口的話,便的模糊。
是的,它是“寶兒”,不用再懷疑。
狐像的身後,那條出現在人前的狐尾尾尖,透着不那麽濃烈的紅光。
閃現的頻率,與顧清的額際,和烏鴉的尾尖,不差分毫。
再不用去懷疑到底是通身雪白的“羽兒”,還是尾尖火紅的“寶兒”。
這一刻,再無需多言。
“丫頭,這這……雪玉狐像,是不是……”
不知何時走到顧清身旁的龔婆婆,輕顫的話語頓在了嘴邊。
她張着嘴,愣愣看着已經滿面淚水的顧清,看着她的額際眉心,然後又看一眼狐像身後出現的那狐尾,再然後,看看顧清身後虛幻尾巴。
最後,看顧清懷中,烏鴉的尾巴。
視線轉的急切又匆忙,帶着些不可置信,以及漸漸升起的敬畏。
“婆婆,她是寶兒。”顧清道,說給龔婆婆聽,也說給自己和昏睡的烏鴉聽,“我是她,我是寶兒。”
烏鴉,在顧清這句話落的一刻,狐目滾落下淚水。
不同于昨日祖廟中,狐祖顯靈時,流出的不舍,内疚的淚,這一刻的烏鴉,雖然依舊沒有清醒,但心中卻是歡喜的。
終于,不再有猜測和丁點的懷疑。
不再懷疑是自己的身體内,住着另一個名爲“寶兒”的魂魄。
這一刻,顧清肯定的知道,她就是“寶兒”,“寶兒”就是她。
她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
确定萬分的念頭在心底升起,下一刻,腦海中,蜂擁閃現出陌生卻又熟悉的畫面。
畫面裏的一切,發生在狐淵山。
隻不過,與此一刻相比,是許久許久,不知到底多久前的狐淵山。而她,寶兒,在許久前的狐淵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