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前一刻還打趣的模樣，龔婆婆花白的眉頭立起，當即氣憤不平的問道。
心裏暖了一下，顧清緊了緊挽着龔婆婆胳膊的手，“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烏鴉突然咬了别人，然後那人的丫頭便将烏鴉給扯下來摔去了地上。”
顧清心中也是氣憤，但不想龔婆婆跟着生氣，便有意将事情簡化了說，有些輕描淡寫的意思。
然，讓顧清沒有想到的是，她都這樣了，竟然還能讓龔婆婆氣得頓時扯開了嗓門。
“摔！竟然敢摔！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臉小狐仙都敢摔！說，是誰，叫什麽，看老婆子我不一把毒藥廢了他！”
粗着嗓門的幾句話，說的龔婆婆臉都染上了紅色。
顧清心裏一急，連忙開口寬龔婆婆的心，就怕龔婆婆一時激動再萬一氣出個好歹來。
再說，聖月宮的人，還沒資格讓龔婆婆生氣。
“婆婆，您别生氣啊。是烏鴉咬人在先，它……”這話，絕對不是顧清的心裏話，隻是爲了勸慰龔婆婆。
實際顧清根本沒有覺得烏鴉有任何錯。
“放屁！”一把甩開顧清挽着自己胳膊的手，龔婆婆氣的瞪圓了眼睛。
“小狐仙是誰？那是九尾……那是小狐仙！”
“九尾狐”三個字到了嘴邊頓了一下，龔婆婆喘着粗氣，情緒激動不已，但另一手卻自始至終小心翼翼的提着烏鴉。
“小狐仙那是會随意咬人的嗎？是什麽人都值得小狐仙咬的嗎？不用問你個一二三，老婆子都能猜得出來，肯定是那人有什麽龌龊。”
“要不然，爲什麽小狐仙好端端的會咬他？爲什麽不咬别人非要咬他？”
“雖然不知道小狐仙以前是不是也會咬人，但是老婆子就能肯定，小狐仙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就咬人。肯定是……”
龔婆婆讨伐的聲音還在不停的從口而出，但顧清卻再沒有聽進去絲毫。
隻因爲，龔婆婆的一席話，終于讓顧清發現了，從剛才開始便一直占據她心神的那奇怪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爲什麽小狐仙好端端的會咬他？
那是因爲烏鴉見穆雲夕要碰觸暗七，所以保護暗七的舉動？
爲什麽不咬别人非咬他？
那也是因爲穆雲夕要碰觸暗七。
在龔婆婆下一句話說出口之前，顧清一直是這麽以爲的。
烏鴉本來見了那個素雲就會情緒激動，又見穆雲夕要碰觸易容成她模樣的暗七，那烏鴉情緒激動的烏鴉自然不是蘇喬和二丫能夠控制住的。
然，龔婆婆說：
“雖然不知道小狐仙以前是不是也咬人，但老婆子就能肯定，小狐仙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就咬人。”
隻這一句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話，卻讓顧清腦中瞬間清明，明白了那個她總覺奇怪的地方到底是哪裏。
自穿越而來，已有一年時間。
烏鴉更是顧清先于顧博中和李淑婉前便見到的。
一年時間，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其中有太多太多兇險，不光她幾次險些喪命，跟着她的烏鴉，同樣數度受傷。
但是，即便是在經曆了那麽多危險的情況下，顧清的記憶裏，烏鴉咬人的事情，隻發生過三次。
第一次，他們一家剛回炎京不久，烏鴉被定國府的下人所傷，一動不動昏迷半月光景。
一直到她被逼奉旨嫁給墨楚卿，三日回門那天，在街市上，在墨馨兒歡喜的抱着它的時候，突然醒來，撲咬去了要伸手撫摸它的穆雲夕。
第二次，皇宮，她被墨楚胤侮辱，烏鴉撲咬墨楚胤。
第三次，便是這一次。
一年時間，烏鴉撲咬人的次數屈指可數。
墨楚胤那一次，可以解釋爲烏鴉親眼看到了自己被傷，想要替她報仇所緻。
理由充分，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其餘的兩次……
秀眉越蹙越緊，顧清根本沒有注意龔婆婆又說了些什麽，她已經被那個奇怪之處完全占據了心神。
爲什麽烏鴉會一次再一次的撲咬穆雲夕？
這一次，勉強可以解釋成聖月宮人的刺激，烏鴉激動之下要保護暗七。
那麽第一次呢？
昏迷半月，什麽辦法都用過，卻沒有絲毫反應的烏鴉，突然醒來，咬的不是抱着她的墨馨兒，卻是還未真正碰觸到它的穆雲夕。
巧合麽？
下意識的反應麽？
巧合在那時醒來，巧合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看見的便是穆雲夕伸向它的手麽？
因爲這樣的巧合，所以出于本能的警惕，下意識的撲咬穆雲夕麽？
當真……有這種巧合麽？
烏鴉是狐狸，嗅覺有多麽靈敏顧清不清楚。
但起碼從氣味上分辨暗七是不是自己的本事還是有的吧。
既然能分辨出那時的人并不是真的它，烏鴉還會出于保護激動的撲上去麽？
要說蘇喬和二丫控制不住情緒激動的烏鴉，那烏鴉掙脫束縛，最應該撲咬上去的，應該是那個曾經傷害過它的聖月宮人吧，又怎麽會是穆雲夕？
“婆婆，如果我說，烏鴉平日裏很溫順。但曾經從昏睡中醒來，眼睛一睜開便撲咬過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而這個人，又恰好是這一次烏鴉受傷時所咬傷的人，那……代表什麽？”
垂着眼簾，顧清聲音平靜低沉，像是說着再平常不過的話語一般，絲毫讓人察覺不到，她掩在袖中的手因爲緊張已然緊緊攥握成拳。
龔婆婆大口喘着氣，明顯是才止了讨伐的話語。
“還能代表什麽？那說明小狐仙法力無邊，隻需一眼就能知道那不是個什麽好人！更不消說，這一回又咬他了！”
“哼，肯定是那人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虧心事，小狐仙斬妖除魔呢！”
“那……若她并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呢？”聲線越發平穩，顧清握成拳的手也更緊了幾分。
“沒有？沒有又如何！這輩子沒有，那就是上輩子欠的！”
沒有察覺顧清的不對勁，龔婆婆說的肯定無比，“定是上輩子幹了什麽天道不容的事，所以小狐仙才會一次又一次收拾他！”
上輩子，上輩子欠的……顧清的腦海中，隻剩了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