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過後,便有人帶着禮物上門道賀。
範明親自盯着廚房給墨楚卿和顧清做了吃食,又親自端進了房中。
在墨楚卿一口一口,将熬好的湯以口渡喂給顧清的時候,範明伴着從潮汐閣回來的暗三,将房中地上的血迹全都清理了幹淨。
至于那枚顧清連夜趕制出來的香囊,則是由範明撿起來,拿給了正在喂顧清喝湯的墨楚卿。
墨楚卿接過,沒有細看,隻是小心的放入了懷中,便繼續給顧清喂湯。
直到湯喂完,暗三再一次給顧清把了脈,确定沒有什麽不妥,并伴着範明一起退出了寝房後,墨楚卿才将先前放入懷中的香囊拿了出來。
握着香囊的手微微輕顫着。
隻因爲,方才範明将香囊遞過來的時候,香囊上沾染的血迹刺痛了墨楚卿的心。
那是顧清的血,是他傷了她,逼的她沒有選擇才流的血。
此刻,香囊就在手中,可墨楚卿竟是害怕的,不敢去看。
待終是将手掌攤開,待香囊徹底進入視線,待鳳眸細細将香囊一寸一寸的查看過,待那渾身沾滿血迹的九尾白狐深情的眼睛與視線相對的一刻。
墨楚卿隻覺心口陡然悶痛的同時,腦中突起一陣尖銳的刺痛,痛的他忍不住低哼了一聲,眉頭緊皺,咬緊了牙關。
下一刻,就覺伴着那痛,似是有什麽沉封的很深、很重要的記憶,想要沖破禁锢掙脫出來。
一樣的眸子,一樣的含着深情,一樣滿身血迹,一樣……
“主子!”
門外,忽然想起範明的聲音,将墨楚卿腦海中欲要沖脫的記憶打斷,下一刻,腦中的刺痛陡然消失,如同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隻心口還殘留的悶痛,提醒着墨楚卿,方才的異常并不是虛幻。
驚疑的複又看向香囊,看向香囊上渾身血迹的九尾白狐滿含深情的雙目。
可是這一次,卻是什麽異常都沒有。
“主子,吏部王大人帶着禮物前來,賀您晉封親王。”範明的聲音再一次自門外傳來。
墨楚卿劍眉狠狠蹙起,好似沒有聽到範明的話一般,視線一瞬不瞬的定定看着手中的香囊。
片刻過去……
“一概不見,閉門謝客!”冷沉的聲音,幹啞而帶着不耐。
屋外,範明聞言卻是大大松了口氣,隻因墨楚卿終是開口說了話。
“是,老奴這便去回了王大人。”
頓了頓,範明又道,“主子,一整夜了,側妃既是睡着,您也休息一會子吧,側妃要您照顧,您萬不可病了。”
話落,見房中複又沒了動靜,範明這才歎着氣,朝無憂閣外而去。
這一天,繼吏部的王大人之後,又來了好些個道賀的人。
但沒有一人進得了王府大門,所有人皆被範明客氣的送了回去。
午時時分,王府大門再一次被人敲響,卻是穆雲夕前來看望顧清。
“公公,清兒她可醒了?”
大門打開的一瞬,穆雲夕沒想到出現的人會是範明,當下急切的開口問道。
範明亦沒有想到來者會是穆雲夕。
此刻,聽了穆雲夕的話,看着她明顯一夜未睡的臉色和眼底的青黑,範明神色複雜。
揮手打發了身邊的守門小厮,範明上前一步,朝着穆雲夕施了一禮,這才開了口。
“小姐可是因爲擔心,所以一夜未睡?側妃此刻還未醒來,小姐你……”
“還未醒來?是不是傷……”
頓了頓,穆雲夕四下看了一眼,壓低了聲線複又開了口。
“清兒是不是傷的很重?此時都還未醒……那,我這就去照顧她,我……”
一聽範明說顧清還未醒過來,穆雲夕隻覺心中一慌,不安了一整夜的心更加高懸,說着話就想要進府去看一看顧清。
隻是,她的步子還未邁開,卻是被範明舉着佛塵擋了動作。
“公公,您這是……”穆雲夕看着擋在身前的拂塵,疑惑的朝範明問道。
範明暗暗歎了口氣,又朝穆雲夕施了一禮,“小姐,王爺下的命令,閉門謝客。老奴守在此處,正是爲了送上了門的客人回去,所以……”
“閉門謝客?我也不能進去麽?我擔心清兒的緊,想進去看看她,她的傷……”
穆雲夕眼底劃過一抹受傷,連語氣裏都忍不住帶了些委屈的味道。
昨晚離開的時候,她分明說了今日會來看顧清,逸之分明是聽到了她的話,又怎麽會……
“小姐,側妃的傷暗三已經處理妥當,雖然此刻還未醒來,但是人已經沒有危險了,隻要好好養一陣子,便可痊愈。”
“老奴見小姐臉色不好。您且先安心回去休息吧,待過幾日側妃傷勢好轉,心情也好轉些的時候,您再前來,可好?”
知道爲了能讓顧清更好的養傷,暗三開的藥方裏加了助眠的成分。既是如此,短時間内顧清定是不會醒過來,而主子的情況又……
所以,此刻是萬不能讓輕冉小姐見到主子的。
聞言,穆雲夕一雙月眉蹙的更緊了幾分,直直看着範明。片刻,終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那好,我這就先回去了。待明……待過幾日再來看望清兒。”
抿了抿唇,穆雲夕複又道,“勞煩公公給逸之帶句話,就說我一切都好,讓他莫要擔心。另外,我與清兒的事,也讓他莫要擔心,等清兒醒了,我會好好向她解釋,好好向她賠不是的。”
所以,清兒定會原諒她的,是不是?
不确定的想着,将心中那抹越漸不安的感覺壓下,穆雲夕朝範明略略扶了扶身,而後朝停在一旁的穆府馬車走去。
馬車裏,見穆雲夕回了來,之樂急急放下微微掀開的車窗簾布,收回看向外面的視線。
“小姐,怎麽這就……”
車夫掀開了車簾,之樂忙上前扶着穆雲夕的胳膊,直到她進了馬車裏,這才忍不住開口問道。
穆雲夕看一眼之樂,微勾了勾唇角,“沒什麽,隻是清兒還未醒來,我便想着先回去休息幾日,免得臉色太難看,吓到了清兒。待過幾日她醒了,再來看她。”
之樂眉頭擰了擰,“小姐何苦如此?奴婢分明看到,是範公公攔着小姐,不讓小姐進去。是不是那顧清,借着受傷,便霸着王爺,不讓小姐見王爺?她簡直……”
“之樂!”
冷冷的一聲喝,打斷了之樂的話。
“我是不是就不該帶你前來?你說的都是些什麽話?是我欺瞞了清兒在先,害得她因爲我受了重傷。今日不過就是因爲她傷勢太重人還未醒,需要好好靜養罷了,又哪裏如你說的那般不堪?”
“你若再如此,以後但凡來王府,但凡來見清兒,我必不會再帶着你!”
一番話,說的之樂驚白了臉色,雖然心中仍有不甘,但總還是低垂了頭,再不敢言語。
穆雲夕見此,這才靠去了軟枕上,靜靜閉上了眼睛。
隻是,攏在淡青色羅裙中的手,卻是緊握成拳。心底,方才好不容易壓下的不安,因之樂的話重又叫嚣着冒了出來。腦海中,控制不住浮現的,是墨楚卿牽着顧清的手邁進芳華殿的一幕,是昨夜墨楚卿冷聲的呵斥她離開,卻滿目痛惜的看着顧清的一幕;是那日她來了王府,幾近等了一夜,卻終是沒能等來在定國府陪着
顧清的墨楚卿的一幕。是怎麽壓,都壓不下去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