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三默默歎口氣,眼底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側妃,天兒這麽冷,您怎麽不多睡一會?”
沒有回答顧清的問話,暗三打着馬虎眼。
“不冷啊,我穿的衣服多,還披着披風,又哪裏會冷?難不成,王爺還在睡?”
“啊?那倒不是。隻是您來的不巧,主子一早就出門去了,所以……”
聞言,顧清臉上的笑容微頓了頓,下一秒恢複如常,“是嗎?那王爺的心情是不是好轉了?你可知他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并不是想要打探墨楚卿的行蹤,顧清隻是想知道還要多久才能見到他。
隻是,話才出口,突然反應過來暗三許會誤會自己的意思。
于是,臉上笑容瞬間收起,顧清搶在暗三前面急急又開口道,“别别,你别說,是我魯莽了,問了不該問的。我隻是……擔心他而已。”
最後一句話,顧清說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聽的暗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側妃,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您問的問題亦不魯莽。主子一早便和範公公一道出府去了程風那處,至于何時回來,小的确實不知。”
與之相識幾月有餘,暗三被顧清戲耍過,被顧清威逼利誘過,但還從不曾見過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
先前,暗三隻以爲墨楚卿對顧清的感情很重,重到不惜想要解除婚約,放棄很多東西。
卻不想,原來顧清對墨楚卿的感情亦是如此,僅僅因爲昨日墨楚卿的反常,便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完全沒了往日裏灑落的模樣。
“那,我可以進去裏面等王爺回來麽?”顧清再一次開了口,語氣除卻方才的小心翼翼,又多了些末懇求的意味。
暗三眉頭皺的更緊,忍不住上前一步,“側妃,您爲何要這樣?您完全不必如此,不必用這種語氣和小的說話,亦不必這般同主子說話。您隻要依舊如常便可了,主子他對您……”
“對我如何?”打斷了暗三的話,顧清臉上那種不正常的笑随之消失,一雙杏眼中,隐隐透出抹受傷。
“對我如何?不理不睬麽?還是說比之輕冉差了很多?暗三,幾日前,他親口說了會同我相處看看,我不知爲何前一晚還好好的,昨天他卻對我不理不睬。”
“你們都說是因爲他心情不好。好啊 ,那我信了,我給了他時間平複心緒,我小心謹慎,隻不過是怕說錯什麽會讓他心情更差,又有什麽不對?”
“你們不懂,你們所有人都不明白,等他一句‘相處看看’我等了有多久,等的有多辛苦,你們不會明白。”
“你們不明白,不明白這些天來我過的多麽開心,不明白這一次相處看看的機會對于我來說有多麽重要,所以,你又憑什麽覺得我應該如何,不應該如何?”“我小心翼翼說話,我熬夜縫制香囊,不過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他的感情,不讓自己後悔而已,又有什麽錯?爲什麽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不該如此?你們隻看到了我卑微的一面,但有沒有設身處地
的站在我的立場考慮過?”
“暗三,他沒有明确的說不喜我,所以,就讓我這樣放棄的話,我不甘心,可能會不甘心一輩子!”
從昨天離開無憂閣起,顧清便回避着所有人的擔心,所有人的詢問,她隻是想抓住那麽一點點希望而已。
隻要墨楚卿沒有直白的告訴她,說他沒有辦法喜歡上她,那她就還有機會不是麽?
小心翼翼又如何,祈求讨好又如何?她隻是不想讓兩人好不容易進展改善了一點點的關系付諸東流,又有什麽不對?
爲什麽所有人都覺得她不該顧不得睡覺吃飯的繡什麽香囊,不該失了原本的自己去委屈求全,爲什麽?
難道,不做任何努力,就這麽放棄,便是應該的麽?
可是怎麽辦,若是沒有這幾日的相處也就罷了,在她感受過他的溫柔,感受過他的關心和憐惜後,讓她還要怎麽重回以前,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經過這些天,她對他的感情早就深入了骨髓,深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既如此,又怎麽可能輕易放手?
她做不到了,做不到像以前那般将感情深藏在心底,再也做不到了!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顧清,暗三沒有想到自己的話,會讓顧清有這麽大的反應,也沒有想到她對墨楚卿的感情竟然……
“外面冷,您若想等主子回來,那就進去等吧。屬下就在外間,若是有什麽需要,您喚屬下一聲就行。”
默默歎了口氣,暗三說着話,上前推開了院門,朝顧清露出一抹鼓勵的笑。
顧清深吸口氣,将短暫傾瀉而出的感情重又壓回心底,仿若無事人一般,努力勾了勾唇角,讓自己重新揚起笑意,再一次恢複成了這半日來的模樣。
“好,那我這就進去了,你忙你的就好。”
話落,顧清有禮的朝暗三點了點頭,邁步堅定的進了無憂閣中。
暗三看着顧清,直到她的身影被寝房的門遮掩,這才重重的歎了口氣。
男女之情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竟能讓人爲了它妥協到此種地步?
竟能讓十幾年來眼中隻有報仇和複國兩個目标的主子,爲其放棄了那麽多東西?
竟能讓堅強如斯的顧清,卑微到近乎失了自我的程度?
神奇,簡直是神奇,神奇到他完全無法理解。
擡頭斜昵了一眼挂在當空的寒陽,暗三心情不甚愉快的重又靠去了無憂閣門口的院牆上,心裏除了無奈感歎便是不解。
直到那麽一日,待他因爲一個人臉上的笑容而開懷,待他因爲一個人落淚傷心而心中糾痛的時候,待他甘願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換她……直到那一日,暗三才真正理解了顧清今日的話,以及她的所作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