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炭火燒得通紅,但房中幾人卻如身在三九寒天中一般。
而寒氣的散發者,正是沉着臉,滿身殺意的墨楚卿。
“阿彌陀佛!”卻是無塵照舊唱了聲法号,開了口。
“師兄,可是出了什麽事?”不然爲何一副弑神殺佛的模樣。
當然,雖自己的身份是師弟,無塵卻依舊沒有膽大到将最後這話說出口。
無塵話落,暗三和範明兩人或明或暗的,注視着墨楚卿,隻被注視的人卻是一言不發,隻靜坐在椅子上。
見此,暗三眼睛擠巴了兩下,輕咳一聲,開了口,“主子,太子前去城門迎接,我們也是今日午時過後才得的消息。”
“知您和那池棟在一處,不便傳信兒過去,也就沒有告知您了。可是太子一事惹您生氣了?”
畢竟太子對側妃說的那句沒頭沒尾的話,隻要是知曉内情的人,皆能明白其中暗含的意思。
不過麽……
嘿嘿,他早就猜到太子那個皮癢的貨,肯定會自己上趕着找不痛快,既如此,他又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太子蹦跶的那麽歡實呢?
主子的臉面先不說了,畢竟主子現今扮演的本就是個傻子,既是傻子,還有狗屁的臉面可講,越沒臉,才越能糊弄住宮裏那一群黑心肝的不是麽?
更何況,原本就是主子自己眼睜睜看着太子侮辱了側妃,還利用那事出了宮,現在應該也不會在意吧。
可是,但是!
主子的臉面可以不顧,側妃的臉面卻是不能不顧啊。
畢竟了,側妃之于他,除了間接的救命之恩外,他還眼巴巴的等着側妃将那縫皮肉和輸血的法子教給他呢好吧。
所以,嘿嘿嘿!
不過,心裏這麽想的,話可不能這麽說,他得要把話說漂亮了,這樣萬一主子一高興,賞他點什麽,那豈不是兩面得臉,美翻天!
這麽想着,暗三見墨楚卿依舊不答,便輕咳一聲,又開了口。
“主子,若是因爲太子的事,那您就可消消氣了,屬下的藥粉子,夠太子狠狠喝一壺。”不懷好意的語氣,帶着再明顯不過的幸災樂禍。
聞言,無塵和範明忍不住眉骨狠狠跳了一下,下一刻就見冷氣中心的人終是有了反應。
“哦,你做了什麽?”淡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也沒什麽,不過也就不是天花的天花罷了,嘿嘿!”分明邀功的語氣,配上那張亦是邀功的嘴臉,眼巴巴瞅着墨楚卿。
“天花?好樣的!”分明是贊賞的語氣。
暗三一聽,有門!當下忍不住向前挪了兩步,就隻等着墨楚卿賞賜的話。
然……
“有功夫倒騰這些個,本王交代你的,顧清臉上的傷,你可想到什麽好法子了?”
這一次的聲線,分明比方才更輕更淡,卻是聽的暗三一個激靈,臉上的笑一收,忙低下了頭。
“不說話?不說話是何意?是能治還是不能治?感情本王早幾日前就傳信給你,也是白傳了不成!”
“墨楚胤如何?天花?呵,本王想要懲治他,大可當下就取了他的性命,又何需你如此費事,何需你費精力去折騰些有的沒的!”
一句比一句輕,一句比一句淡,聽的暗三心裏發憷的同時,卻也委屈無比。
麻蛋的,失算了!
一時大意,居然這時候來邀功,簡直就是上趕着找死!
這不,主子這語氣,分明就是把他當成了撒氣兒的!
隻是,他英明神武的主子,從來都不會幹這種無理取鬧的事情啊,怎的今天居然像個女人一樣,逮着誰就沖誰撒氣?
而且,聽那話裏的意思,今日這氣生的,太子在其次,顧清的容貌卻是第一位了?
回想了一下先前在城門口的情景,暗三隻恨自己光顧着要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太子下藥,卻是沒有多加留意墨楚卿的反應。
待他趁那池環鬼叫的功夫,成功給太子下了藥之後,回過神看到的,就是墨楚卿環着顧清朝馬車而去的背影。
這他丫的,他是錯過了什麽很重要的情景麽?
肉疼的呲了呲牙,暗三任由墨楚卿冷沉的視線注視着自己,卻是慫的動都不敢動一下。
“暗三,你怎麽折騰本王都不管,隻一點,醫好顧清的臉,否則……”
話沒說完,卻足以讓暗三的臉苦成了腌黃瓜。
威脅啊,赤裸裸的威脅啊喂!
然而,可悲的是,不說反抗了,他丫居然慫唧唧的點頭如搗蒜,簡直……忠心耿耿直逼暗一那個呆貨!
果然是貼身服侍主子的人,夠長臉!
隻是側妃的臉……唉,無力又擔憂的默歎口氣,暗三擡頭偷瞄了墨楚卿一眼,嘴唇蠕動間,終是将自己沒有把握的話吞進了肚子裏去。
現在說,現在死;過後說,過後才死!
既如此,多活一天是一天!
萬一側妃的臉,就被他神奇的醫好了呢?
“罷了,本王乏了,送了熱水進來,你們就都退下吧,一個時辰後,暗三你與本王去潮汐閣!”
明白自己會醫術的事還不便拿到明面兒上來,所以醫治便隻能暗中進行,暗三點頭,應了聲是,和無塵、範明一道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潮汐閣。
顧清正泡在浴桶裏,舒服的幾乎要哼哼出聲。
可不是麽,在狐淵村的時候,龔婆婆家條件有限,每次洗漱她都是随意應付一下,待後來出了村子,卻不是受傷發熱,便是日夜不停的在馬車上趕路中。
遂,算算日子,竟是有半月都未能舒舒服服的洗過澡了。
隻是未能與龔婆婆好好道别,便就那麽離開了,她實在是……
默默歎口氣,顧清隻期望以後能有機會,再去狐淵村,好好感謝一番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這麽想着,顧清放松身體,将思緒放空,直到感覺水溫開始涼了,才不情不願的站起身。
任由兩個丫頭侍候着穿了衣服,又絞幹了頭發,這才朝一邊的飯桌走過去。
隻是,不大不小的桌上,卻隻空蕩蕩的擺着一個湯盅,湯盅下,幾塊燒的通紅的炭火煨着。
顧清挑眉,不解的看向開始從湯盅盛東西出來的蘇喬。
“爲何隻有湯?”顧清道。
要知道,因爲臉上的傷,她的五髒廟可是苦了好些天了,現在好不容易傷口愈合了些,能好好吃一頓了,卻爲何隻有湯?
“回小姐,奴婢原先準備的可不是這個,這是剛剛範公公差人送來的,說是王爺專程交代了,小姐隻能吃易咀嚼的東西。”
雖然,蘇喬并不能理解,癡傻的王爺怎麽突然會懂這些。
顧清一愣,墨楚卿吩咐的?
他不是惱了她,連話都不和她說了麽,怎麽還記得關心她的吃食?
看着碗中散發着誘人香氣的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顧清當即也不再管墨楚卿到底是怎麽回事,滿腦子就隻剩了一個想法——吃!
而,就在顧清忙着填飽肚子的時候,她容貌盡毀,慘不忍睹的事,卻是被皇宮、北炎城内的高門大戶,以及城中百姓知曉。很快,繼容貌被毀一事過後,炎京城内又悄悄流傳出了另一則,逍遙郡王側妃顧氏,被賊人擄走,百般淩辱糟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