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終究比聖月宮的人晚了太多。
天色将亮,風停雨駐,冒着大雨疾行了整夜的衆人在快要進入狐淵村的時候,被橫倒在地上的屍體阻了前路。
暗一心中一緊,原本就不好的預感更甚了幾分。
迅速卻不失謹慎的走上前去,一番查探下來,暗一臉上盡是沉色。
“是聖月宮的人!”暗一道。
聞言,其餘幾人亦是臉色難看。
“查探一下四周,看看可有什麽線索。”暗一說着話,當先朝一側而去。
很快,一行人四散分開,以橫倒在地上的屍身爲中心,朝山中搜索過去。
然而,風雨肆虐過的深山,地上的痕迹都被沖刷了個幹淨,又哪裏能尋到什麽線索。
半晌過後,就在一行人不知是該擴大範圍繼續搜尋,還是抓緊時間往前趕路尋人時,暗一發現了一縷被枝杈撕扯下來的粗布衣料。
看那衣料的樣子,雖是粗布,卻并不破舊,也沒有長期風吹日曬的痕迹,俨然就是最近才被撕扯下來挂在此處的。
沒有猶豫,當下一行人朝着發現布料的方向快速搜尋了過去。
最終,第一個發現了石洞中人的,卻是元夙。
即便如今已過去兩日之久,元夙卻依舊忘不了自己遠遠看到的那一幕。
他的主子,他一直以爲冷血無情的主子,與輕冉小姐有婚約,并被其愛慕着的主子,卻緊緊的懷抱着另一個女人,躺睡在那裏。
雖然,因爲背對着的關系,他看不到他的臉,但隻從那珍視摟抱的動作,就不難猜想出他臉上的表情。
也是那一刻,元夙突然就明白了,爲何他早在幾月前,第一眼看到顧清,從暗十一嘴裏聽聞顧清時,就會那麽不喜她。
即便,後來主子親口說過對顧清沒有特别的感情,他卻依然不喜她。
原來這一切,不過就是因爲他很早就感覺到了主子對顧清的不一樣,哪怕主子否認過。
“轉過頭去!”
是主子察覺了他的氣息,驚醒後,冷冷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不解,愣怔了一瞬後才轉身,卻也是因爲那一瞬的遲疑,眼角餘光中一晃而過的,是顧清肩頸處刺目的白膩肌膚。
他們不止相擁,卻是連衣衫都解了!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忍下了想要替輕冉小姐質問主子的沖動,隻是默默的看着當時還在蠱毒發作的主子一路抱着顧清,疾行一整天都不曾松開哪怕一刻,直到出了深山,住進了這家狐州城外的客棧裏。
想到這裏,元夙默默擡頭,看一眼坐在椅子上雙目緊閉的墨楚卿,忍不住開了口。
“主子,我們當真要明日就回炎京?”
鳳眸依舊緊閉,墨楚卿低低“嗯”了一聲。
聞言,元夙眉目忍不住蹙起,“可是,有關老夫人身死的消息還沒有查清,暗二又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若是就這麽回去了,沒有替身,要如何再出得了炎京?”
元夙話落,墨楚卿卻是不答。
“主子,你當真要爲了一個女人,一個太後的眼線,連老夫人的死因都不管不……”卻是見了墨楚卿的反應,元夙忍不住質問道。
“元夙,你住口!”是暗一一驚,急急出口阻止的聲音。
墨楚卿放在身側的手猛地緊握成拳,下一秒鳳眸緩緩睜開,看向站在一旁的元夙。
元夙一驚,卻死扛着沒有低頭,而是直直與墨楚卿含着厲光的鳳眸對視着。
其餘幾人靜靜站在原處,都狠狠爲元夙捏了把汗。
暗一見此,忍不住想要說點什麽,卻是被身旁的暗四拉了一把。
默默歎口氣,暗一轉開了視線,不讓自己再看元夙。
老夫人,他們之中無人不知老夫人對于主子的重要性,這麽多年,也是親眼見過主子如何費勁心力查探老夫人身死的秘密。
而元夙今日這番話,再直白一點說,就是怪怨主子沉迷女色,連生母的血仇都不顧。
這元夙,簡直是……
半晌,房間裏靜的可怕,可怕到連呼吸聲都似不存在的地步。
元夙死死的攥着雙手,哪怕額頭、脊背早已被冷汗打濕,卻依舊倔強的與墨楚卿對視着。
良久,久到暗一忍不住懷疑元夙今日是否能安然活下來的時候,椅子上的墨楚卿卻是站起了身,在一衆人的注視下,什麽都沒說,擡步走了出去。
衆人一怔,皆是不解的看着墨楚卿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才愣愣收回視線相互對視着。
可,彼此眼中除了不解,還是不解。
元夙同樣也是不敢置信的愣怔在原地,須臾,苦笑一下,眼底最深處卻是更冷了幾分。
主子沒有否認,他說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主子卻不但沒有懲罰他,更是連否認都沒。
不否認,就是承認了?那是說,主子爲了顧清,确要不管不顧的趕回炎京?
顧清,你簡直是——該死!
另一邊,“吱呀”一聲響,墨楚卿推開了顧清睡房的門,靜靜走了進去,重又将門關上。
床上,顧清不知何時睡着了,此時呼吸沉且均勻。
墨楚卿走上前,靜靜看着顧清被軟布包裹的隻露出額頭、眼睛和鼻子的臉,片刻,擡手輕輕覆了上去。
顧清,元夙說的沒錯,本王不孝,本王愧對母親。
可是,消息線索可以日後再查,你的臉卻是再拖不得半刻。
狐州城有醫,或許醫術也不差,但又哪裏比得上暗三的醫術?隻有暗三親自給你看診,我才能安心。
悄聲脫了鞋子,墨楚卿側身躺去床上,小心的避開顧清的傷口,将沉眠中的她攬抱進懷裏。
寶兒,你且安心的睡,我已命冥殿衆人在四國尋找可以恢複容貌的藥,若是四國找尋不到,也沒有關系,天下這麽大,四國之外總有能續骨生肌的神藥,定有!
這麽想着,墨楚卿緩緩垂首,薄唇輕輕吻了下顧清的額頭,而後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邊境邺城。
因爲援軍比計劃的早了幾個時辰趕到,邺城總算逃過了被攻破的厄運。
隻是,一匹快馬,卻在援軍抵達不久後,絲毫不顧忌厮殺沖喊聲震天的戰火,也不理會被甩的老遠的親兵,而是隻恨不能飛起來一般,朝着炎京的方向疾馳而去。
清兒,你沒死,大哥不信你會死!所以,不管現在身在何處,你再堅持一下,大哥來救你,大哥一定能救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