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二丫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蘇喬近在耳旁的疾呼聲拉回了顧清的神志。
顧清擡頭不言語，卻也不看蘇喬，而是神色不善的瞅了一眼暗十一。
“動手，擡二丫去榻上，速度快！”卻是收回視線的顧清對着蘇喬道。
“哎哎！”蘇喬應着，連忙動起手來。
待将人擡去了靠着窗邊，光線亮一些的軟塌上放好，顧清頭也不擡，隻冷冷的道，“出去！”
聞言，範明和暗十一腳下一頓，躊躇了一秒，默默退出去關上了門，隻那丫鬟打扮的女子留在了房中。
“側妃，您的丫頭有病在身，就讓奴婢留下來給您幫忙吧。”卻是那女子走上前來，對着顧清道。
顧清眉頭再擰，這才看向蘇喬的臉，可不是滿臉的痘痕紅疹麽。
“小心脫了二丫的衣服，我去淨手。”繼續口氣不善，顧清對着那女子道。
女子也不在意，應了一聲，手腳利落的解着二丫的衣服。
很快，待顧清準備好重新回到軟塌邊上時，二丫隻着貼身裏衣的靜靜躺在那裏。
顧清不說話，上前就動手開始檢查。
先是腿傷，長長的一道裂口，深半寸，自小腿肚一直往下，翻卷着直到腳踝。
可這并不是讓顧清最氣惱的，卻是傷口不知道被用了什麽，弄得宛如已經化膿惡化的樣子，才讓顧清牙根咬的死緊。
再來，被連踹兩腳的胸口，隐隐泛着青紫，卻幸而，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内裏。
而額頭，看着血迹模糊，實則傷口并不嚴重。
至于二丫爲何會暈倒，大抵是留了太多的血，本就疼痛難忍，又被踹了胸口，一時閉氣，所以暈了過去。
顧清松口氣，正要命人去準備東西，卻見那女子不知何時出去的，此時正好提着熱水等一應用具走了進來。
顧清也不客氣，就着那些東西，上手開始處理二丫的傷口。
半晌，一條猙獰的縫痕出現在二丫的腿上，緊接着，上藥，包紮，連帶額頭也纏上了軟布。
顧不得清洗沾染上血迹的手，顧清去到一旁急急寫下方子，遞給那女子，“去，煎藥，用最好的藥！”
女子恭敬的點頭，接了藥方就出了門，顧清這才狠狠吐了口氣，看向不停哭着、站在軟塌邊的蘇喬。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二丫怎麽會……”
“咚！”一聲，卻是蘇喬跪地的聲音。
“回小姐，許是身子不舒服，奴婢和二丫睡的沉，卻突然就被那個小厮搖醒了，然後……”
…
大約兩刻鍾前，暗道裏。
墨楚卿看着女人小心翼翼将自己推靠在牆上，口中說着不讓自己連累她的話，卻分明就是關心擔憂自己的意思。
心底深處，剛剛斷掉的那根須，以比先前更迅更猛的勢頭突長了出來。以至于，看着暗道一點點關上，女人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眼前，在理智反應過來前，那句話已經控制不住的沖出了口。
“顧清，本王以後不會再輕易說殺你的話，隻要，你不背叛本王！”
伴着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卻隻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深處，有個極爲強烈的聲音嘲笑的反駁着：就算她背叛了，你還是下不去手！
是吧，她是顧清，十幾年來唯一的一個，可是自己，呵……
隐約的人聲透過暗道的機關傳進耳朵，墨楚卿将那不該有的心思深深藏進心底，卻是鳳眸一凜，下一秒轉身朝着暗道深處疾步走去。
血腥，藥箱，還有随手丢棄的軟布！
該死，他竟會疏忽大意到如此程度，簡直該死！
忍着肚腹撕裂般的疼，幸而沒走多遠，前方，暗三疾步而來，卻還不及關心墨楚卿的傷勢，便領命，更快的離開。
墨楚卿擰着眉，鳳眸裏是難見的憂色。
摸一把又開始流血的傷口，卻是絲毫不在意，轉而又走回了暗道口。
她，還不能被太後發現端倪，否則，現今的形勢，他救不得她，救不得！
很快，潮汐閣，暗十一得了令，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閃身進了一邊的偏房裏。
…
“那小厮說，說小姐有危險，宮裏的娘娘懷疑小姐做了不利于王爺的事，拿了帶血的軟布想要栽贓陷害小姐，而隻有奴婢和二丫才能解小姐眼下的危機。”蘇喬滿臉的淚，跪在地上哽着道。“奴婢和二丫見他就是昨日裏範公公指派來給潮汐閣送吃食的小厮，又隐約聽到确是有陌生人的聲音從小姐房裏傳來，當即就信了大半。然後……然後奴婢還沒反應過來，二丫就奪了那小厮手裏的刀，朝自
己腿上刺了進去。”
“小姐，奴婢、奴婢……是奴婢不好，奴婢應該攔着二丫，奴婢應該先拿了那刀，那樣，那樣二丫就不會受傷了，就不會有事了是不是？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
蘇喬哭的跌坐在了地上，腦子裏全部都是二丫毫不猶豫将刀刺進自己腿上血濺了一地的樣子，還有後來抹了那小厮給的東西在傷口上，二丫死死咬着牙卻不能哼出一聲，幾欲痛暈過去的樣子。
都是她，如果不是她猶豫了那麽一瞬，二丫是不是也不會……
“别哭，這不怪你，是我的錯，牽累了二丫的人是我，都是我……”顧清屏着氣，杏眼輕阖，遮了内裏的通紅，卻灑了淚順着臉頰而落。
若是，她能再細心一些，稍仔細一些，今日二丫不會自殘受傷，也不會被那太醫施暴，怪她，全都怪她，又哪裏關蘇喬和範明、暗十一的錯？
呵，她是卑鄙了，分明是自己答應過二丫會照顧好她，可是現在呢？站在這裏完好無損的是自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卻是那個她口口聲聲說要照顧的人。
皇權，當真如此可怕麽？她，當真隻能這樣一次又一次被人欺淩，看着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因她而傷，或者有朝一日因她而死麽？
杏眼再睜，分明還是先前那雙因痛而通紅的眸子，偏偏内裏卻有什麽悄悄發生了變化。
移步上前，将哭到不能自已的蘇喬扶了起來，顧清伸手，輕輕擦着蘇喬臉上的淚，“别哭，我們還要照顧二丫呢，有什麽等二丫好起來了，我們三人一起面對，可好？”
“嗯！嗯嗯，奴婢，奴婢不哭，不哭！”顧清扯了嘴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牽着蘇喬的手轉身看向軟塌上一動不動昏睡着的二丫，然而下一秒，一聲輕微的悶響聲，從梳妝台處傳進了兩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