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大半月時間,中症患者除了少部分人不幸發展成重症死亡以外,有一半的人已經轉移到輕症病區。
而原來輕症病區的病人已經隻剩下數十人,隻要确認沒有反複,便可以離開。
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或笑容滿面或感慨萬千的離開,韓若樰與其他大夫均是十分欣慰。
這一日午後,寺廟裏忽然傳來一片吵雜之聲。
見衆人都分外好奇的伸着脖子去看,韓若樰給一名病人檢查過身體之後正要去外面,孫大夫急急尋了過來。
“韓大夫,外面又送來近百名感染瘟疫的人……”
“怎麽會這麽多!”
韓若樰一聽說有近百人,不禁吓了一跳。
曹直正已經将郁林鎮周邊被瘟疫感染的地方全部排查過,怎麽還會有這麽多人感染?難不成什麽地方又爆發了相似的瘟疫?
“誰說不是呢?隻是這一次來的人實在有些特殊,您還是過去看一看吧。”
聞言,韓若樰立刻随着孫大夫趕到了寺廟門口處。
那些被守衛剛剛帶進來的病人東倒西歪的站在門口,韓若樰隻看了一眼便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些人有男有女,且不說男的都是什麽人,女子大多穿着紗衣,雖然一身病态臉上卻照舊塗抹着厚厚的脂粉。
若是隔在現代韓若樰還會覺得這些人心态積極,可是在這裏,聞着周圍濃濃的脂粉味,再對上這些女子面上的疲态,她十分清楚這些女子必然是出自妓院。
“将他們暫時都安置到後殿,待确診病情之後再做安排。”
韓若樰剛剛與孫大夫交代完這句話,那群人裏忽然跑出來一個人直撲韓若樰。
若非孫大夫吓了一跳慌忙擋在韓若樰跟前,那人此時抱着的便是韓若樰的腿。
“若樰!求求你,救救我!我還不想死,你救救我!”
那人聲音急促,面上神情又恐慌又驚喜,他松開孫大夫的腿朝韓若樰爬過去,一臉乞求。
“若樰,看在我一直都喜歡你的份上,你一定要救救我!”
衆人被眼前這一慕驚到,紛紛圍上前來,就連聞聲而來的幾位大夫也湊了過來。
韓若樰一開始沒有認出地上這人是誰,可是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她頓時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對方臉色青白,印堂發暗,形容憔悴,原本還算幹淨清俊的臉上還有好幾個血痂沒有痊愈。
韓若樰辨認了許久,才認出眼前這個趴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千金醫館的掌櫃上官耀。
一時間,韓若樰臉上的神情頓時莫測起來。
真是想不到上官耀竟然還能有這麽一天。
恐怕連上官耀都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吧?
“若樰我求求你,隻要你将我的病治好,我什麽都答應你!”
“上官掌櫃,你不用求我,就算你給我下跪磕頭我也不會給你看病。”
衆人看見聽了韓若樰的話這才意識到地上的那人的上官耀,頓時爆發出一陣議論之聲。
“原來這個人就是上官耀!鄉親們,就是這個人擡高藥價不想讓我們活!現在他竟然得了瘟疫,這還真是報應!”
“還愣着做什麽!打!”
有人将上官耀的所作所爲說了出來,當即引來周圍人的一陣憤怒,紛紛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毆打上官耀。
“你……你們這些窮腿子,敢動我一根毫毛試試!”
上官耀吓了一跳,想到上一次自己被人毆打的傷還沒有恢複過來,頓時氣得指着眼前圍過來的人大罵:“老子開藥鋪賺錢天經地義,怎麽不能擡高藥價……”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激怒的衆人圍過來按着打。
“這個上官染上瘟疫,當真是報應!”
孫大夫站在一旁看着上官耀被打,忍不住一陣痛快的叫好。
而那些與上官耀一同進入這隔離區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躲到一旁不敢上前半步。
韓若樰冷眼看着上官耀被人毆打,視線在那一群男男女女身上掃過。
不同于桃花村的村民,這些人除了那十多名妓女之外,剩餘的人身上的穿着無一不是绫羅綢緞,就連最差的單憑一件衣衫就已經能夠普通村民一家子一天的花銷。
而且這些人中男人大多眼皮浮腫,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極有可能是跟被傳染瘟疫的那些妓女接觸才相互感染了瘟疫。
當看到人群裏竟然還有零星的幾個中年婦女和孩童,不禁爲他們感到無辜。
心裏越發認定是那些好色的男人在外感染了瘟疫還不知自知,回到家裏之後又傳染給了家人。
“韓大夫!這人喪盡天良,您可千萬不能給他治,若是治好了指不定還要禍害多少人呢!”
衆人這邊不過打鬥了一會兒,就被守衛拉開。
衆人怒氣未平,紛紛走到韓若樰跟前請求不要給他看病,地上的上官耀聽了這話又急又氣。
他早就知道桃花村的瘟疫是靠着韓若樰才能徹底治愈,若是韓若樰還記着他的仇,自己豈不是沒了活路?
“若樰!你可不能聽他們的……”
上官耀艱難的爬到韓若樰跟前懇求,四周的村民見此立刻湧過來将他擠出去,兩百多雙眼睛全都看着韓若樰。
韓若樰知道這些人對上官耀的憤恨,就是她自己也時常恨不得殺死這個人。
倘若當初容初璟沒有出手相助,曹直正無能爲力,他們這些人全都要因爲上官耀而死。
如他一般人面獸心,喪心病狂之人,她甯可眼睜睜看着他病發身亡也不會給他用半點藥材。
“鄉親們,我雖然是大夫,救死扶傷也是我的天職,但今日我明确地告訴大家,上官耀這個人我是不會給他診治的。”
“好!”
随着韓若樰聲音落下,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叫好之聲,而聽到韓若樰聲音的上官耀則心裏咯噔一下,臉上血色瞬間消失。
他正要擠進去再去求韓若樰,忽然覺得臉上一熱,他伸手一摸,發現不知是誰朝他吐了一口吐沫!
緊接着,不等他反應,隻見四面八方黏糊糊的吐沫都朝他身上飛過來……
“韓掌櫃!我可真是越來越佩服您了!”
韓若樰從回到廚房準備繼續熬藥的時候,幾位大夫都跟了進來,徐大夫目光熱切的說了這句話立刻引得衆人紛紛附和。
上官耀自作自受,今日有此報應也實在是罪有應得。
她韓若樰雖然善良但卻并不會做爛好人,如上官耀一般沒有人性的人,即便是救了以後也是一個禍害。
“今日病人增多,咱們又得忙上一段時間,大家辛苦了,等離開這裏,我請大家去醉香樓好好搓一頓!”韓若樰等藥草熬好,打斷他們的議論。
“大家聽到沒有,既然韓大夫要請客,咱們倒是可都得參加啊!”
衆人聞言表示一定前去。
笑鬧之後,廚房裏面的大夫陸續離開,李大夫卻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
“韓大夫,有件事情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大夫有什麽話盡管說。”
韓若樰回頭看見是李大夫連忙放下手裏的藥渣,擡起頭。
李大夫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韓大夫,那上官耀确實做了不少喪盡天良之事,可咱們這裏畢竟不是沒有出什麽事嗎?再者,我們是大夫,怎麽能因爲對方做過錯事就不救他們呢?”
韓若樰詫異的聽完李大夫的話,将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一陣無語。
那上官耀做的事情天怒人怨,激起衆怒,這位李大夫居然還想着上官耀能改好,應當救他?
“李大夫,你若是想救自去救他,我是不會與他醫治的。”
語罷,韓若樰拿起剛才的藥渣徑直離開,絲毫不顧李大夫是何表情。
原以爲李大夫會放棄勸說,誰料到了第二日李大夫竟然有來尋她,韓若樰被他唠叨的不勝其煩,隻得嘴上答應随他去看看。
到了後殿,韓若樰看到上官耀的時候發現他竟如同一隻死狗一樣癱在地上。
“韓大夫,我們都懷疑他得的并不是瘟疫,你且先看看他他的究竟是什麽病,昨夜還好好地,今日就成了這樣,可千萬别把俺們傳染了!”
聽到身後一名身材肥胖的男人說話,韓若樰仔細的觀察了一下上官耀發現他似乎确實與其他人的病不盡相同。
因爲他确實有瘟疫的症狀,可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卻生出許多黑色的小點。
後殿的病人不敢靠近上官耀,可前殿的村民卻都來圍了過來瞧熱鬧。
韓若樰知道他們是不願讓自己給上官耀看病,但如果真如剛才那胖子所言能夠傳染,她還真得确認一下。
“韓大夫,這會不會傳染?那黑點是什麽?”
過了半響,待韓若樰檢查完,李大夫立刻詢問,周圍的人也頗爲緊張。
“是屍毒。”
韓若樰面色十分難看,她想不明白上官耀的身上怎麽會出現屍毒。
屍毒大多是與死人經常接觸才會感染的,可是這後殿昨日已經打掃過怎麽會出現這種東西?
再者,原先在後殿裏死去的人早已被送出去處理,怎麽會一夜之間傳給上官耀?如果不弄清楚這問題,恐怕這後殿再不敢叫人停留。
而周圍衆人一聽說是屍毒均是紛紛變了臉色。
屍毒兇猛,隻要沾上就百分百會丢掉性命。
韓若樰想要弄清上官耀昨夜都接觸了什麽,然而上官耀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陷入了昏迷。
就在衆人焦急之時,忽然有一個人指着上官耀的臉叫了起來。
“韓大夫我知道他是怎麽沾上屍毒的!”
一時間,衆人的視線都轉到了此人身上。
韓若樰想了想忽然記起這人原本是這裏的守衛,因爲經常幫這裏運送死人出去,竟染上了瘟疫。那守衛不等韓若樰發問便道:“我原先負責焚燒屍體,曾多次發現這人在亂葬崗那裏的屍體周圍轉來轉去,好幾次還曾親眼看見他從死人身上摸出銀子拔下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