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們要搬去鎮上住嗎?”
韓若樰停下手裏動作摸了摸韓小貝的腦袋:“是啊,咱們這段時間住在這裏不安全,我們先去鎮上住一段時間,等以後再回來。你有什麽想要帶走的就找出來,娘給你裝好,咱們今晚就出發。”
“可是娘,咱們等明天天亮再走不行嗎?”
韓小貝聽到今晚就要離開心裏有些舍不得,他還沒有和他的小夥伴告别呢。
“乖兒子,娘知道你是舍不得這裏的小夥伴,可咱們去了鎮裏,你還能認識更多的小夥伴啊?再者,他們若是想你也會來醫館找你。”
好像娘親說的确實有道理,從前狗娃不就總去醫館找他嗎?
韓小貝這麽一想,離别的傷感便立時煙消雲散,高高興興的去屋裏找自己要帶的東西去了。
而韓若樰看見韓小貝離開的身影,終于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她想了一下午,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帶着韓小貝今晚就離開。
春香嫂子将她的話回給村長之後,說不定他們最遲明天就要再來找自己。
無論是恐吓威脅還是真的過來收她家産,最後的結果必定是她吃虧。
與其在這裏跟他們大鬧,不如舍棄了這處宅子去鎮上。
今天二丫嬸已經說了,不管怎麽樣,村長和葉家人還是會忌憚着官府,她搬去了鎮上,這些人應該不敢胡來。
至于山上的那些草藥,她想了想決定交給春香嫂子他們打理,到時候自己按價收買就行。
她早就意識到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如今她被村長這般欺負,村裏沒一個人願意爲自己出頭也是有一部分她自己的原因。
誰讓整個村裏就她自己一家富起來了呢?
其實說白了,村長和葉家人,包括不敢替她出頭的人,就是因羨慕而生恨。
韓若樰輕輕地搖了搖頭,暗道這件事對自己也算是一個警醒,讓她再一次看清楚人性。
“你們這麽晚要去哪裏?”
韓若樰收拾好東西拉着韓小貝正要離開,忽然看見容初璟從外面回來。她腳步一頓看了一眼容初璟,忽然吸了一口氣:“王兄弟,不管你來我我們家究竟帶着什麽目的,今天的事情你也看見了,我們娘倆就要被人逐出村子,你若是還想留在這裏就盡管留下,不願留下就自行離
開,不要再跟着我們了。”
韓若樰整個下午到晚上都沒有看見容初璟,還以爲他害怕被卷入這場是非裏,已經離開,心頭還覺得感慨了一番,而今看到他竟然又回來,十分驚訝。
“現在都這麽晚了,你們都回房休息,真想離開的話等明天再走。”
容初璟并沒有解釋自己去了哪裏,直接走到韓若樰跟前去摘她手裏的包袱。
“王兄弟!我說了我們今晚就要離開。”
韓若樰側過身子,躲開容初璟,韓小貝也揚起小臉對他認真的道:“王叔叔,這裏不安全,有壞人要來欺負我們,你也不要留在這裏了,若是他們以爲你和我們是一夥兒的就不好了。”
“我自然是和你們一夥兒的。”
容初璟聽了這話心頭一酸,彎身将韓小貝抱在懷裏:“我說過要留在這裏好好照顧你們娘倆,怎麽能撇下你們離開?”
韓小貝認真的看了一眼容初璟,似乎要從他眼睛裏看出些什麽,過了好大一會兒他忽然轉過臉看向韓若樰:“娘,就讓王叔叔跟我們一起走吧,有他在壞人就不敢欺負我們了。”
“韓大夫,既然你們決意今晚就要離開,我就護送你們。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不會讓你和小貝受一丁點兒傷害。”
黑夜裏,容初璟的眼睛閃動着真誠的亮光,像極了天上耀眼的北極星,韓若樰心頭微微一動,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既然你這麽想送我們,那就多謝了。”
平心而論,這幾日的相處,韓若樰能夠感受到王景除了每日喜歡盯着自己看,勾引過自己一次之外,并沒有惡意,而且他有時候看小貝的眼神也格外的溫柔,溫柔到讓她都忍不住懷疑小貝是他的孩子。
如今她這裏發生這樣的事情,王景不僅沒有離開,還願意留下來保護他們,倒也确實叫她感到十分意外。
不過,這也不排除這人對她們母女有什麽更深的企圖!
想到這裏,韓若樰嘴角的笑容忽的收起,從他懷裏奪過韓小貝便往馬車走去。
容初璟隐約猜到韓若樰爲何會突然轉了态度,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主動去牽馬。
“這麽晚誰啊?抓藥還是看病?”
韓若樰三人到達醫館的時候,已經接近子時。在醫館值夜的夥計聽到敲門聲不耐煩的吼了一聲,過了好久才打開房門,再看見外面的人是韓若樰時頓時漲紅了臉。
“掌櫃的您怎麽這時候來了?我還以爲是有人來看病呢。”
夥計麻溜的将韓若樰的馬車送到後院,心中忐忑,不知道韓若樰這個時候來是做什麽。
而韓若樰在藥房裏轉了一圈之後面無表情的坐在太師椅上一言不發,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
這個值夜的夥計名叫王三把,綽号一把準。
之所以得到這麽一個奇怪的綽号乃是因爲他給人抓藥特别準,無論是什麽藥,隻要他看一眼藥方,伸手抓一下便不多不少正好是藥方上的重量,衆人引以爲奇,便送了他這麽一個綽号。
而此人也正因爲這個絕技常常自鳴得意,看不起其他人。
韓若樰時常聽到有人在背後暗罵這人眼高手低,總将自己分内的活分給别人,想要找個機會敲打他一番,不料今天晚上這機會竟來了。
她讓王景帶着韓小貝去了主屋,自己在藥房裏坐了一言不發足足坐了有一刻鍾也沒有要離開的打算,王三把卻有些急了,隻想着趕緊把這姑奶奶請走,自己好接着睡一覺。
“掌櫃的,您看您是有啥吩咐?要是有啥吩咐您就說,我一把準這就按您的意思辦。”
韓若樰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王三把被她涼涼的眼深一掃,忽然就覺得心虛起來。
“那什麽,掌櫃的,我剛才不是不給您開門,剛才我是去茅房了,正大解呢!”
“你這大解時間還真挑的是時候啊!再說這茅房不是在後院嗎?”
韓若樰聽到他的借口,險些沒繃住臉。
她在門外足足等了一刻鍾才房裏的人才不情不願的起來開門,若真的如他所說實在大解,豈不是将藥房當成了茅房?
王三把見自己的謊話被當場揭穿,一張臉頓時變得比熟透了的蝦還要紅。
韓若樰見狀心裏暗暗點了點頭,這人知道羞愧就好,若是不知道羞愧,那就說明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做錯。
“一把準,你也算是咱們店裏的招牌了,多少人來這裏抓藥都是爲了看一看你的絕活,可是我聽說你現在連藥都不抓了,這不是自廢技藝嗎?”
韓若樰說着見王三把頭又底了幾分,知道有些話不能說的太多,就又轉了話頭。“你若是不想抓藥我也不說你什麽,在咱們益生堂裏做個打雜的也成,可這值夜的時候有人若是來抓藥,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說不得就因爲你大解的這一會兒功夫就出了人命,要是有人追究起來,你說
咋辦?”
“掌櫃的,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抓藥,無論什麽時候都不偷懶了!”
王三把自然也聽出了韓若樰話裏面的敲打之意。
他在益生堂做了将近十年,工錢卻沒有漲過一次,自韓若樰接手以來,工錢直接漲了一倍,自然是不願意輕易離開。
此時聽出韓若樰并沒有對他說重話,就是在給他一個台階,當即彎下身子,向她保證。
“行,既然你知道自己錯了,我也就不再多少什麽了。咱們店裏夥計雖然不少,但誰怎麽樣我也都看着呢,你好好幹,到了年底我還是會給你漲工錢的。”
“謝謝掌櫃!我一定好好幹,絕不辜負掌櫃的厚愛!”
王三把一聽到韓若樰還會給自己漲工錢,眼裏頓時迸發出亮光,連連向她道謝。
韓若樰點點頭這才滿意的起身離開。
“想不到你對付下人還挺有幾下子。”
韓若樰剛進了主屋便聽到容初璟的聲音,她擡頭瞧了他一眼,哼道:“就這還被人欺負的隻能背井離鄉,要是再沒兩下子,墳頭草豈不要長上了天?”
容初璟被她噎得說不出話,隻得轉了話題:“你今天過來了,準備在這裏住到什麽時候?”
“能住到什麽時候就住到什麽時候呗,大不了老娘再帶着孩子去其他的地方,天下之大總得有讓人活口的地方不是。”
容初璟眉頭一皺:“若是那些人給你道歉呢?我看你對那個地方似乎還挺留戀。”
韓若樰離開韓家村的時候盯着自己住的院子足足看了許久才離開,容初璟自然就理解成她還想回去。
是以當他聽到韓若樰這種頗有些自暴自棄的話時,忽然覺得有些憤怒。
他總覺得這不應該是韓若樰的作風。
從前的韓若樰柔弱總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憐惜,而現在的她身上不知不覺似乎多了一種不屈不撓像蒲草一樣堅韌的性格。
說不上這是好是壞,可容初璟卻覺得這樣的她更讓自己着迷,更讓他想要将其護在手心裏,給她溫暖,給她幸福。
“他們會給我道歉?呵!他們要是能給我道歉,我就不用你勾引直接嫁給你!”
白天裏發生的事叫韓若樰深受打擊,瞧見韓小貝已經蜷着身子在床上睡着,不禁也有了幾分倦意,實在不想再給容初璟周旋。
拿了一床被子指了指隔壁的屋子道:“今晚你先睡隔壁房裏,明天我看看廂房還有沒有空房子,你再搬。”
韓若樰将被子遞到容初璟懷裏卻不見他伸手接,整個人傻呆呆的站在那裏眼睛灼灼的盯着自己,好像她剛才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一樣。
她等的不耐煩,将被子往他手裏一放正要轉身,卻被對方拉住胳膊。
“好,我同意。”
容初璟冷不丁的一句話吓了韓若樰一跳,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接剛才她随口說的那句話。
“你同意個毛啊!神經病!我就是一輩子不嫁,也不會嫁給你這個流氓!”
韓若樰使勁甩來容初璟的手,直接将他趕出房門,插上門闩之後還不放心的找來一把太師椅堵在門口。
該死,自己剛才怎麽就随口說了那麽一句話!
韓若樰撫了撫有些砰砰亂跳的心口,準備熄燈睡覺。而被她趕出去的容初璟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裏面的聲音,忽然就心情極好的抱着被子去了個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