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樰剛把飯端上桌,一聽到這句話,當即輕拍了一下韓小貝的頭,拉着他坐下:“那位叔叔他現在不餓,等他餓了,娘再給他做。”
“是嗎?那娘可千萬别忘了啊!”
韓小貝并不知道韓若樰是在敷衍他,半信半疑的往廂房方向瞧了瞧,拿起筷子時還不忘叮囑。
也不知爲什麽,那樵夫看起來不僅沒有幹爹樸實,可韓小貝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覺得特别想去跟他親近。
這邊韓小貝心不在焉的吃着,韓若樰不禁有些頭疼。
她自然能看出來她家乖兒子似乎對那個樵夫很有好感,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實在不想讓他們兩個接觸太多。
不是她疑神疑鬼,她今天給那樵夫包紮的時候已經覺察到了不對。
那人說自己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可身上除了手臂上受了傷,其他地方完好無缺,連擦傷都沒有,這未免有些奇怪。
而且,那人胳膊上的傷口也很可疑。
他說是被山上石頭劃傷,可那傷口平滑,山上最尖銳的石頭也不可能割成這樣,分明是被利器所傷。
最最重要的是在韓若樰稱呼那人爲“大兄弟”時,她清楚地看見對方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極不自然。
好歹她韓若樰前世也是一個知名的軍醫,自然能看出那人面上的不自然并不是神情不自然,而是肌肉走向的不自然。
這裏不是她從前所處的時代,根本就沒有整容一說,若是一個人面部肌肉不自然,不是得了什麽病,就是在臉上懂了什麽手腳。
據韓若樰的判斷,這人十有八九是帶了不易被人察覺的人皮面具。剛才條件不合适,否則她定要好好看看這人臉的面具是什麽做的,怎麽會那麽逼真。
一個樵夫倒在她家門口,眼神躲躲閃閃,滿嘴謊話,還會這種鮮少人知道的易容術,韓若樰相信他定然還會武功。
隻是他倒在自家門口,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也正是未曾弄清狀況,韓若樰剛才給他包紮的時候根本沒有塗上去止血療傷的藥物,而是撒了一些加速傷口潰爛的藥粉,想要以此來給對方一個警告。
如此一來對方若真的是對他們娘倆心懷不軌,她韓若樰也有辦法對付。
因着韓若樰心中有事,飯桌上倒也并沒有與小貝說太多話。
吃過午飯,韓若樰收拾着竈房,忽然看見小貝急匆匆的跑進來,臉上又害怕又焦急:“娘,你快點去看看,那位叔叔他死了!”
死了?
怎麽可能?
韓若樰心裏這般想着,卻還是丢下手裏的抹布急忙跟着韓小貝一同趕往廂房。
廂房一片靜悄悄的,樵夫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好似真的死了一樣。
“娘,你快些給叔叔看看,我剛才叫了他好多聲他都不應,連推他都沒有反應,是不是真的死了?”
韓若樰皺了皺眉頭,快步走到樵夫跟前伸出手指放在鼻前試探了一下,發現對方的鼻息已經極爲微弱。
這是怎麽回事?
剛才這人雖然失血過多,但并沒有大礙,怎麽這一會兒工夫就變得這麽嚴重?
韓若樰收回手想了想又抓起對方的手腕,仔細的感受了一下他的脈搏,這才臉色大變。
這人脈象猶如遊絲,時刻都有斷掉的可能。
韓若樰心中一涼,連忙将樵夫手臂上的布條解開。
這布條上面已經全部都被血水浸濕,原本平整的傷口竟然變得一片猙獰。
“娘,怎麽會這樣,叔叔是不是真的死了?”
小貝被眼前外翻的血肉吓了一跳,連忙拉住韓若樰的衣袖申請焦急的詢問。
“沒事,他不過是暈過去了,娘給他換下藥,過一會兒就能醒過來了。”
韓若樰見小貝被吓住,連忙支他去給自己拿藥箱,自己則從骨戒裏弄了些聖泉水給這樵夫喝。
說實話,韓若樰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潰爛藥會這麽有效果。
她本來就不過是想給這人一個警告,哪裏會真要了她的性命。況且她本身也還不确定這人究竟是不是壞人。
也許這人确實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會對自己說慌,而且這人在自家門口昏倒說不定真是一個偶然。
韓若樰以爲這樵夫隻所以變成這樣都是因爲自己不分青紅皂白,給他弄了潰爛藥耽誤了治療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一時間心頭無比愧疚。
不過她也并沒有像喂林浩峰一樣給他弄一大碗聖泉水,隻是往他嘴裏稍稍滴了一些,讓他能慢慢的清醒過來。
畢竟,她現在還未曾弄明白對方究竟是何來曆,自然不敢把他徹底治好。
韓若樰心裏這般打算着,見韓小貝已經将藥箱拿了過來,便将男人傷口處細細的清理一遍,塗抹上療傷藥粉,重新包紮起來。
“娘,叔叔什麽時候才能不能醒過來啊?我怎麽覺得他身上的汗越來越多了。”
韓若樰以爲這樵夫不出一個時辰定然能清醒過來,想不到天都黑了,這人還沒有好。
小貝一遍一遍的往廂房跑,韓若樰也不禁有些擔心,再度伸手去給樵夫把脈。
這樵夫真的病情很嚴重嗎?
其實不是。
這樵夫也不是别人,正是容初璟。
他昨日親眼看見韓若樰與林浩峰連吃個飯都那麽卿卿我我,直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爲了能留在韓若樰家裏還不讓對方發現自己的身份,他這才想了這麽一個苦肉計。
他在臉上貼了一張人皮面具,拿刀将自己的胳膊割傷,假裝流了很多血的樣子倒在韓若樰家門前。
如他所料,韓若樰果然将他救了,隻是他以爲對方怎麽也會好生照料自己,卻不想他分明都聞到了飯香卻沒人給他送飯吃。
容初璟心頭暗惱,仔細回憶了一下韓若樰前後對他的态度,以爲對方看出他胳膊上的傷勢不重,所以才這麽忽略自己。
爲了重新得到韓若樰的注意,容初璟暗自用内功僞裝出氣若遊絲即将不久與人世的樣子,絲毫不知道韓若樰已經在他傷口上撒了潰爛藥的事情。
如此這般,陰錯陽差之下,容初璟還真的享受到了韓若樰的貼心照顧。
容初璟其實全程都在假裝昏迷,十分心安理得的享受韓若樰對她的照顧,甚至還生生逼出一身冷汗,讓韓若樰給自己擦拭。
直到聽到小貝充滿擔心的聲音,容初璟這才覺得自己該醒過了。
“水……我要喝水……”
聽到容初璟嘶啞的聲音,小貝連忙湊到容初璟跟前,神色難掩興奮:“叔叔你可算是醒了!”
油燈下,韓小貝的眼睛異常明亮,叫容初璟幾乎不敢直視。
他知道韓小貝是自己的兒子,可他之前從沒有與小孩子接觸的經驗,再加上今天本就是在故意騙他們娘倆,此時一睜眼便看見韓小貝是真心擔心自己,心裏竟有種愧疚的感覺。
見韓若樰端着水過來,他連忙吃力的側起身子用喝水來掩飾。
“娘,叔叔病了一天都還沒有吃東西,肯定餓了!”
韓若樰如何不知韓小貝這是在提醒自己,不過她不放心小貝一人留在這裏,便拉着他一起去了廚房。
而這邊,容初璟心滿意足的享受了一番韓若樰的照顧,想到稍時又能吃到她親手爲自己做的食物,心裏更加滿足,嘴角忍不住高高揚起。
隻是他剛高興了一會,忽然又意識到一個極爲嚴重的問題。
韓若樰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小貝也不知道自己是他的親生父親,對于他這個來曆不明的男子,他們就這麽輕易地接納了?
這倆人究竟是腦子有問題,還是真的心地善良對人沒有一絲防備?
無論哪兒原因,容初璟再也笑不出來了。
“叔叔,我娘說你重病在身不宜吃油膩的食物,所以娘親就隻給你熬了些清淡的粥,你快嘗嘗,我娘做的飯可好吃了!”
就在容初璟心裏萬分糾結的時候,韓小貝極爲興奮地跑進房裏,一臉自豪的向他介紹自己娘親的手藝。
見容初璟傷在右手,小貝想也沒想就央求韓若樰:“娘,叔叔手不方便,咱們還是喂他吧!”
韓若樰想不通韓小貝怎麽會對眼前這個人這般親近,也不好直說:“小貝,天已經不早了,你先回房睡覺,娘一會兒就回去陪你。”
小貝初時還有些不情願,但見韓若樰一臉嚴肅,便隻得乖乖的回了房。
“娘,你一定要喂叔叔啊!”
這個坑娘貨!
韓若樰心裏暗自嘀咕了一句,還是坐到容初璟床頭喂他吃飯。
此時房間裏隻剩下韓若樰與容初璟兩人,豆大的油燈發出橘黃的光亮,照在韓若樰身上,爲她平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韓若樰一勺一勺耐心的喂容初璟喝粥,細碎的頭發聽話的掖在耳後,一股女子的清香若有若無的萦繞在容初璟鼻尖,勾得他一陣心猿意馬。
一想到韓若樰也會無比細心地照顧别人,容初璟心頭的妒火立刻又蹭蹭的竄了出來。
“小娘子,您真是心地善良,想來無論是誰,遇到了像我一樣的困境,您都會出手相助,是嗎?”
容初璟嘴裏這般說着,心裏卻滿是期待:快說不是,除了本王,你根本就不會救其他的男人,救我也是完全因爲被我獨特的魅力吸引……
韓若樰自然不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張口便打斷了容初璟的期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管是什麽人,隻要我力所能及,自然是要伸出援手。”
“是嗎?小娘子真是令人佩服……”
天知道容初璟是怎麽将這句話說出來的,明明心裏一團火氣還要做出感激的模樣。
“大兄弟,既然你醒了,不如告訴我你住在哪裏,明天雨若是雨停了,我也好托人給你家人捎個信來接你。”
其實韓若樰的話已經開始試探了,可容初璟隻當她是在關心自己,饒是心裏不滿,臉上依舊一臉誠懇。
“小娘子還是别叫我大兄弟了,我姓王單名一個景字,你就叫我王景好了。我家中隻有我一人,故而小娘子不必替我替我叫人來。”
說着容初璟話鋒一轉,頗爲有深意的加了一句:“我見小娘子獨自帶着孩子,不知您相公去哪裏了?”
這就開始探聽自家的事情了?
韓若樰往對方嘴裏送了一勺米粥,若無其事的說:“你說我家哪位啊,他是個狠心的短命鬼,早就丢下我們娘倆死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
她竟然膽敢詛咒與他!
本王好好地坐在這裏怎麽就成了短命鬼!容初璟心中暴怒,強壓下自己的火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向韓若樰,若不是面上貼着人皮面具,臉上的表情還不知道有多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