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風颦眉。
姑蘇白卻徐徐道了起來,看着她,嘴角始終含着溫柔親切的淺笑,“徒兒難道感覺不到麽……你,已經和普通人不一樣了。”
他像是個長者,可又比從前多了一種長者所沒有的東西。
“我所說的普通人,并不僅僅……是俗世界的人。包括……十方界的武道者。”
楚懷風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她隻知道自己的修爲已經到了蛻凡,并且很有可能比蛻凡這個境界還要高。
因爲她感覺到自己的精神世界以及丹田裏的須彌小世界都有着不一樣的變化。
須彌小世界已經消失了,準确的來說,是溶于了她整個身體内。
從前須彌小世界隻是在她的丹田,而現在,卻是在她本身。
在有一次的修煉中,她還發現……她似乎有靈魂出竅的征兆。
雖然很快就恢複了,可那種感覺她現在還記憶猶新。
隻當是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或是修煉過渡産生的幻覺。
也沒有對蕭世甯提起過。
可現在師父這麽說,卻讓她莫名的回憶了起來。
看着楚懷風眼神裏一閃而逝的慌亂,他才緩緩道:“你不會老,也不會死,你現在,已經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了。你已經是最接近神格的存在……
就和,爲師一樣。
而這個世上,和你一樣的人,也就,隻有爲師。”
他笑了一下,繼續道來:“也就是說,能夠和你一起站在山巅之處,永遠陪在你身邊的人,隻有,爲師,一人。”
他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可卻帶給楚懷風一種無形的壓力,甚至這種壓力帶着一種力量去讓她去相信,去信服。
“我的身體……”楚懷風似乎想到了什麽,“是玄冰訣,是嗎?”她眼神微冷,緊盯着姑蘇白。
姑蘇白也不否認,不過卻緩緩站了起來。
“的确是玄冰訣……不過,準确的來說,是其中的……太上忘情錄。”提到這裏的時候,姑蘇白的眼神卻浮現出一絲失望來。
“不過,我本意是想要你忘情絕愛,徹底對這凡塵斷了念想。隻有這樣,你才能真正修煉到忘情之境,才能不被世俗所累,真正的,成爲淩駕于這個世間之上的人。
卻沒想到……你竟然另辟蹊徑,破了那層壁障。
我從未想過,太上忘情……竟還有其他堪破的方法。雖然我很失望,但是不得不說……徒兒,還真是讓爲師大開眼界。”
他的話裏泛着淡淡笑意,讓人聽不出喜怒。
可卻涼薄的讓人心裏聲寒。
楚懷風凜着眉,果然是師父……
從她步入化臻以後,就變得越來越淡薄,對周圍所有的一切,也開始變得漠不關心。
都是因爲修煉太上忘情錄的原因。
也是因此,差一點……她連蕭世甯都不要了……
楚懷風淡冷的開口,“從我出生,到現在,無論是我修煉的功法,還是……所有的一切,不都在師父的算計之中麽?
可師父卻忘了……人心,是最算計不得的。”她擡眸,定定的看着他,“忘情,絕愛,斷了一些俗世的念想。難道,師父就做到了嗎?”
姑蘇白眼神微變了一下。
“若師父真做到了,又爲何會苦心孤詣多年,難道……這不也是一種執念麽?”楚懷風冷聲逼問。
楚懷風的話宛如一根針,忽然刺入了姑蘇白的心髒。
他眉頭凝了起來,隐隐的泛着一絲怒意。
楚懷風第一次在師父的身上察覺到這種憤怒。
從小到大,無論她做錯了什麽,師父即便是憤怒也隻是做做樣子,無非是爲了教訓她。
像他這樣的人,在她的印象中,是沒有什麽喜怒哀樂的。
因爲他無論對待什麽,都是那樣的溫和淺淡。
但又有着很多普通人都有的情緒,可這些情緒都很淡,淡的随時都會消失。
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的話,就是涼薄。
涼薄的毫無溫度,也就像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執念?”姑蘇白嘴裏輕輕的咀嚼着這兩個字。
雙眼眯了一下顯然并不認同這兩個字,同時,也排斥這兩個字。
楚懷風現在并不想跟他争辯這些事,她更想知道的是……
“爲什麽?又爲什麽,是我。”她眸子冷斂,盯着他的背影。
從她出生到現在,他這麽做的一切目的,到底是什麽?
姑蘇白緩緩轉過神,看着那雙犀利盯着他的眼鏡。
他笑了一下,卻轉眸看向了天空。
“看樣子,這場雨已經徹底停了啊……”他緩緩說道。
楚懷風也看向了天空,嘴角輕微的勾了一下,“師父在擔心什麽嗎?”
姑蘇白淺笑,“你學了我的所有手段,我的一切,又有如此聰慧的頭腦。如此……像我,我隻會感到高興,隻會欣慰,又怎麽會……擔心呢?”
他邊說邊又看向了楚懷風,那雙眼睛溫柔的充滿了欺騙性,“你可知道,想要在世上,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靈魂和自己相契合的人,究竟……又多難嗎?”
這樣的眼神赤裸的有些讓楚懷風有種剛莫名的害怕。
姑蘇白隻是看着楚懷風笑,那笑裏依然帶着長輩的慈愛,然而更多的,是一種十分赤裸的狂熱。
“你不是一直在調查麽?你不妨先說說你知道的。也讓爲師看看,這麽多年來,你究竟長進了多少。”
他清淡的眉目間看起來毫無傷害性,完全讓人提不起一點警惕心。
楚懷風冷眸盯着他,“澗溪谷的滅亡,與你有關。”
姑蘇白笑而不語,隻是斟了兩杯茶,一杯放到了楚懷風面前,而另外一杯,卻放在了自己面前。
斟完茶之後,又拿了個空杯子,放在了另外一邊。
“既然來了,就一起來坐坐吧。”他淡淡開口。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庭院裏忽然之間便出現了一道人影。
是绯蘿。
楚懷風的面色看起來也絲毫沒有意外,沖着绯蘿點了點頭。
绯蘿絲毫沒有一種捉賊被抓包的覺悟,眉毛一挑,直接朝着避風亭走了過來。
隻不過腰間的鈴铛随着她走路的晃動聲叮鈴作響。
就在她走過來的一瞬間,鈴铛的聲音立刻從這附近傳了出去。
所有準備接近國師府的人立刻倒在地上睡着了。
包括,正慌忙前來國師府的燕國帝王一行人。
绯蘿大喇喇的坐了下來,一邊笑道:“我可還幫你們解決了一點小麻煩呢。”
說完看向了面前的空杯子,沒好氣的看了姑蘇白一眼,“你這人,是故意的吧?”
姑蘇白不動聲色,隻是說道:“坐着聽,總比躲着聽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