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騎了馬上的時候還有些疑惑。
可那軟劍已經又被纏回了腰間,她也不知道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過,總算是上馬了。
看着眼前的直挺颀長的身子,易輕歌的心跳的更快了。
方才她想罵他麽?沒有啊!
把剛剛的怒意一下子都跑到了腦後去。
隻是看着眼前的背影心裏撲通撲通直跳,一時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長這麽大,易輕歌還是第一次這樣手足無措。
宿長雪收回軟劍便準備策馬離開,但忽然颦了颦眉,冷聲道:“髒死了,離我遠點。”
言下之意,就算倆人共乘一騎,也不要碰着他。
易輕歌胸口一個劇烈的起伏,簡直想一拳頭砸上去。
可是看了看自己滿是血污又小的拳頭,又看了看眼前那纖塵不染的白衣。這要是砸上去,也得有個好大的印子吧……
又憤憤的把拳頭放了下來。
不碰就不碰,說的誰稀罕似的。
易輕歌冷哼了一聲,也是從這個時候,她才知道,這個家夥,有很嚴重的潔癖,還講究。
“駕!”
毫無預兆的,馬兒忽然就跑了起來。
慣性讓易輕歌直接朝後仰,下意識的拉住了宿長雪的衣服,才讓自己沒有摔下去。
忽然一陣寒意襲向了她的全身,她立刻驚覺自己好像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連忙松手,雙手往後一挪,扶在了馬背上維持住自己的平衡。
“再有下次,就扔下去。”幽冷的聲音威脅意味十足。
他最是讨厭身上沾染上這些髒物,哪怕是一點灰塵也不行。
從前少主老是以這個來戲耍他,少主……也就罷了。
若是别人,那和玩命沒什麽差别。
易輕歌癟了癟嘴,不敢吭聲。
不知道馬兒究竟行了多久,對于易輕歌來說, 這是一段既讓她痛苦又高興的時光。
無論這個人對她再怎麽毒舌,可不知道爲什麽,她偏偏就是喜歡極了。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她也知道,這個人,并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有了這個認知,膽子也更大了些。
爲了緩解屁股的疼痛,易輕歌便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來了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少俠,大俠,你叫什麽名字啊?”
“你就說一下呗,說一下又不會死。”
兩個時辰後。
“我叫易輕歌,輕舟過萬山,歌聲去如飛的易輕歌。”
“你看,本公主都把閨名告知于你了,你總得告訴我你的名字吧,母妃說,這叫禮尚往來。”
……
當然,最後易輕歌都沒問出他的名字來,反倒差點兒被威脅扔下馬去。
可易輕歌從未騎過馬,屁股下實在疼的厲害。時間一久,就再也忍不住悶哼出聲。
哼哼唧唧的有一段時間,她發現,馬兒的速度似乎便慢了下來。
再看向眼前的身影,不自覺的,心裏泛上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得知他的名字,還是他接到一封信的時候,她故意湊上去看到的,隻看到了信封的開頭兩個字:長雪。
而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裏,也就隻容的下這兩個字了。
長雪……長雪……
原來這就是他的名字。
好美的名字,好漂亮的人。
易輕歌年少的心裏,漸漸的對着兩個字生出了一絲绮念。
易輕歌記得,她問了長雪好多問題,可是他要麽冷淡的不稀得搭理她。要麽,便微眯着眼睛一笑,眼裏滿是戲耍的意味,然後将她氣的嗷嗷叫的忍不住上去撓死他。
那時候的長雪,雖然仍舊讓人難以真正接近,卻還是有一絲少年的性子。
他回答過易輕歌唯一的一個問題。
“長雪,你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麽樣的?”
那是長雪第一次沒有直接無視或者拒絕他的提問。
他清冷如雪的眼神在那一刻,也泛上了一絲溫柔。
他望着遠方,像是在回憶着什麽,道:“足智多謀,武藝高強。心懷天下,鐵骨铮铮。”
那是長雪對她說過的最溫柔的一句話。
溫柔好聽的聲線誘引着她,飛蛾撲火般的跳了進去。
而也因爲這一句話,她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生生的将自己從一個嬌滴滴的小公主,變成了一名能領兵打仗,殺敵人麻,滿手沾滿血腥,令滿朝臣服的女将!
将易輕歌帶到臨月城之後,那個白衣少年就消失了。再無一點蹤迹。
而短短幾年的時間,大梁長樂公主,統率大梁所有兵馬,手握重權的巾帼女将。便已經在這個天下傳了開來。
但是天下人隻知道她是大梁長樂公主。名諱,長樂。
卻不知道,她的閨名,究竟叫什麽。
因爲,從她提起長槍上戰場的那一刻起,她易輕歌三個字,便隻是想留着,再次告訴那個少年。
我,易輕歌,就是你喜歡的,足智多謀,武藝高強。心懷天下,铮铮鐵骨的女子!
可她沒想到,當再次見到長雪的時候,已是相隔了數年。
她一眼就能把他認出來,無論他變成了什麽模樣。
他滿臉是血,渾身都紮滿了箭矢,整個人靜靜的倒在血泊裏,向來素白的衣裳,也被浸染成了一片血色,宛如秋葉一般靜美。
她想,這一次,是她救了他的性命。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留在身邊。
因爲,這次,他的命,是她的了。
“你醒了!”
身着一身簡便的窄袖長袍的易輕歌三步并作兩步的從門外跨了進來,直接走到了床邊。
床上的男子雙眼空寡的盯着前方,那張蒼白的臉上,是死一般的寂靜。
原本還歡欣雀躍的女子,臉上的笑意也随之斂了下來。
“長雪?長雪?你還記得我嗎?”她輕聲的喚着。
可是床上的人依舊毫無動靜,似乎将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封閉了,任何的話都未進他的耳朵裏。
“大夫!大夫!”易輕歌急聲喚道。大夫立刻忙不疊的跑了進來,“參見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