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往那個方向懷疑,可是事實卻又不得不讓她懷疑。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早就安排一樣。
是不是……無形之中,她也成爲了别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了呢。
第一次,楚懷風發現她不願意去思考一件事,她竟然有些害怕一件事的結果。那些隐藏在深處的秘密,她不得不去探究,卻又害怕去探究。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楚懷風淡聲開口。
落秋啜泣的聲音漸漸的變得越來越小,像是爲了聽清楚懷風所說的話。
“你對不起的,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你對不起的,是真正的左思思。”楚懷風盯着已是滿面淚痕,額頭滿是一片血色的落秋,沉聲一字一句道。
落秋閉上了雙眸,那眼裏的淚水一忽的一下就流了粗來。
她的腦海裏,依稀還有着曾經小姐和她一起長大的畫面。她雖然總是會言笑晏晏的指使着她去做不少惡作劇的事,也會打她,罵她。可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也沒有真的傷害過她。
可是,這條人命,就是在她的手中……沒了的啊……
所以她想加倍的對現在的小姐好,她想補償自己做過的一切。
“是落秋對不起小姐,可是,落秋不後悔。”落秋緊咬着唇,認真倔強。
“這就是落秋的命,天生如此。”
“小姐要殺要罰,落秋任憑小姐處置!”
楚懷風鳳眸微眯,看着落秋那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心中卻也提不起一點氣來。
她知道,從落秋的嘴裏,是問不出什麽東西來了。
“我身邊,從來不會留不忠不義之人。你隐我瞞我,此乃不忠,狠心弑主,此乃不義,且有二心。這樣的奴才,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置爲好?”楚懷風輕飄飄的詢問,将問題扔給了落秋。
落秋重重的叩首,沉悶的聲響讓這塊地闆都跟着顫動了起來。
“落秋的命,本就是小姐的。小姐若要了落秋的命,落秋絕無怨言!”
落秋埋着頭,虔誠的匍匐在地,似乎在等待最後的審判,已然是視死如歸。
不知道這樣靜默了多久。
而這樣的靜默對于落秋來說無疑是在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經,宛如淩遲。
“你走吧。”
簡短的三個字,讓落秋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怔怔的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楚懷風。
可眼前的人,那張絕美的臉上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隻是淡漠的看着那杯已經涼了的茶盞。
“我說過,我身邊從來不留不忠不義之人。”楚懷風再次下了通牒。
讓她殺了落秋嗎?殺了她又有什麽用?她隻是藏着二心潛伏在自己身邊罷了,也從未做過傷害自己的事。而她所殺的人,也和自己沒有直接的關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甚至應當感激落秋。
如果落秋沒有毒殺左思思的話,也許自己根本不會借她的身體重生。
落秋擦幹淨了臉上的淚痕,吸了吸鼻子,無聲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邁着步子,緩緩的走到楚懷風的身邊,一如從前伺候她一樣。将那杯已經涼了的茶盞裏的茶水,倒進了桌子上的另一個小壺中。再端起茶壺,将熱騰騰的茶水仔細的把茶杯斟滿。
瀝瀝的茶水的聲音,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流長。
落秋雙手将斟滿茶還冒着熱氣的杯子,恭恭敬敬的放在楚懷風的面前。
楚懷風古井無波的看着這一幕,眼神如同那香醇濃厚的茶水一樣沉靜。
落秋斟完茶之後,便走到了楚懷風的面前,再次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隐忍着喉嚨裏的哭腔,“小姐保重。晚靈姐姐……保重。”
說完,晚靈便站起了身,轉身便欲離去。
“去相府門前,叩三個響頭吧。”身後的聲音忽然想起,帶着三分歎息,七分無奈。
落秋愣了一下,旋即重重的點了點頭,似乎用 盡了全身的力氣,“落秋明白。”
等到落秋離開以後,晚靈才忍不住開口。
“小姐……爲什麽……”
楚懷風唇角揚了揚,手裏端起方才落秋最後爲她泡的那盞茶,“晚靈,你說,人人都說人走茶涼……可是爲什麽這人走了,茶卻還是熱乎的呢?”
晚靈抿了抿嘴,沒有接話,她知道小姐現在心中有些不大高興。
也許是因爲落秋……也許……
楚懷風一時間心緒也有些怅然,她也不明白爲什麽會有這種情緒。就是一時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抽離感。
輕輕的抿了口茶水,旋即放了下來。
“落秋今日的手藝有些欠佳,這茶,比平日更澀了些。”楚懷風垂着眸子清淡的說道。
将茶杯擱置在桌子上,旋即起身緩緩的朝着内間走了進去。
晚靈看了看楚懷風的背影,又看了眼桌子上放置着的茶盞。
而那茶盞原本冒着的騰騰熱氣也漸漸的開始彌散,逐漸變涼。
晚靈也看着那杯茶入了神,就好像從前,小姐喝完茶一半,茶涼了,不消一會兒,落秋就會上前來重新添上新鮮的茶水。
不知怎的,想到這兒,晚靈也忍不住心中有些酸澀。
她不明白,落秋害死的人明明不是小姐啊,爲什麽小姐會這麽對落秋呢。落秋又到底在瞞着小姐什麽事情。
如果……落秋把所隐瞞着的所有事,都告訴了小姐,且不在有二心,小姐也……也是會留下她的吧。
晚靈也有些難過了。
她覺得,她需要出去練很久很久的劍,心情才能夠好起來。
那日,平陽城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聽說,在那日的瓢潑大雨中,丞相府的門口,有一名女子,重重的在相府門前叩了三個響頭。那每一個響頭,都沉悶作響,那從潰爛的額頭的地方溢出的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被沖刷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