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的嘴角依然勾着淡淡的笑容,看了眼雲霄,說:“剛才老九爲難你了?”
雲霄實話實說道:“屬下是你的人,就算恒王殿下平常胡鬧了點,但是看在殿下你的面子上,也不會随便爲難屬下。”
“真的是越來越會說話,雲霄,在經過這麽多事情之後,本殿下總算是想透了一件自己從未想明白的事,可想聽聽?”
雲霄垂眸答道:“屬下洗耳恭聽。”趙淩看着越走越遠的帝王儀仗,道:“本殿下一直以爲,隻要初心不改,自己就永遠都不會改變,身邊的人也不會改變;但是,直到今日,看着父皇的儀仗隊越走越遠,本殿下才恍然明白,其實有很多東西
在悄無聲息中已經發生了太大的變化,隻是以前本殿下不願意去承認,不願意去直視,所以一直自欺欺人,到最後,蒙騙了自己,還诓騙身邊的人。”
雲霄不知道太子爲什麽忽然之間發出這樣的感慨,但是他知道,自從經曆了昭和帝的事情之後,尤其是在太子妃離開後,太子殿下似乎很受影響,僅僅短短數日,他已經清楚地察覺到殿下身上的改變。
這種改變,讓他不安的同時,也有些無所适從;生怕在自己照顧不周的情況下,殿下在自己的眼前發生了什麽意外。趙淩說完就回頭看了眼雲霄,見他眉眼之間心事重重,也不戳破他,繼續說着:“這些年來,本殿下一直都在追随自己失去的東西,因爲小的時候失去了父愛,所以一直覺得那沉重而又幸福的父愛是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但是等本殿下得到之後,才發現想象中的才是最美好的,一旦真正觸碰到了,就會發現有些東西早已經是面目全非;但以前不願意承認,所以不斷地僞裝自己,還逼迫的身邊的人跟着本殿下一起僞裝。父皇應該就是看到了我這一點,所以才會極力的想要扮演好一個父親的角色。可是可笑的是,僞裝的就是僞裝的,永遠都不可能變成真實存在的;所以,當虛假的東西在面臨考驗的時候,才會
不堪一擊,一擊即碎。”“殿下……”雲霄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太子殿下,因爲他很清楚,太子有多尊敬自己的父親,隻是,昭和帝遠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複雜;當太子殿下一旦認識到自己的父親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寬厚,他心裏
的落差和失望該是有多嚴重。趙淩輕輕地笑了幾聲,對雲霄說:“你不用擔心我,本殿下都是多大的人了,承受這點打擊的能力還是有的。而且慶幸的是,經過這次打擊,本殿下總算是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該做的又是什麽?
!”“父皇說,爲帝爲君者該做到斷情絕愛,這樣才能讓自己無堅不摧;本殿下從來都不想讓自己變的無堅不摧,我想活的像個人樣,所以願意讓自己有脆弱的時候,也願意讓自己有能讓他人拿捏的把柄;因爲
本殿下發現,正是因爲這弱點,才能讓我真正感受到存在的快樂與幸福。”聽太子殿下這麽說,雲霄雖然聽的有些糊塗,可是心裏卻大大的松了口氣;因爲他覺得自己聽出來了,太子殿下是在告訴他,他不會走上一條孤獨的王者之路,當初那個陪着太子妃一起在飛羽院裏盼着櫻
桃樹快點開花結果的殿下很快就會回來。
“屬下深信,殿下會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也相信這樣的殿下,會比皇上所期望的還要好。”
聽着雲霄的話,趙淩嘴角的笑容又撬了翹,數日過去,他終于在今天能夠安心的綻放出一個笑容,不再是滿腔的怨憤,也不再是滿腹的陰沉,而是能大大方方的看向前方,看向他該走的那條路。
趙淩道:“怎麽樣?還是沒消息嗎?”趙淩已經在心裏放棄了在京城中的尋找,他相信京畿衛的能力,也相信王府精衛的手段,既然他們都快将京城翻爛了都找不到她,那她一定是已經離開了京城;如今,他之所以還派人在京城裏搜尋,不過
是因爲心裏的那點不死心的念頭罷了。他安慰着自己,告訴自己說月兒素來頑皮機靈,也許她會反其道而行之,認爲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所以就找了一個十分隐蔽的地方躲藏起來,爲的就是等京城裏的風聲不再那麽緊了,再悄悄地溜出
京城,畢竟她的身邊還帶着蕭睿淵和春杏,這三個人又是女子又是孩子的,不再完全确保安全的情況下,以月兒的性格絕對不會輕舉妄動。隻是,這些安慰性的話隻能短暫的安撫他一會兒,等他在耐心的等待之後,得到的卻是一個又一個失望的消息時,他的心早就心力交瘁;如果不是還有最後一點意念支撐着自己,身上的責任阻攔着他,恐
怕他早就親自帶人去尋找月兒的下落。
看着太子臉上明顯的失落表情,雲霄卻帶給他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殿下,我們的确是沒有找到關于太子妃的蹤迹,可是,派出去的兄弟發現了一處可疑之處,禀報上來後屬下認爲應該跟您商量一下,所以前來彙報。”
趙淩立刻擡起了沉下來的眉眼,表情中帶着難以掩飾的喜色扭頭看向雲霄:“可疑之處?什麽可疑的地方?”看着情緒明顯有些激動地太子殿下,雲霄據實彙報道:“屬下記得,當初殿下在交代我們尋找太子妃的下落時,曾對我們說過一句話,就是哪怕是找不到人,也不能放過任何一點可疑奇怪的蛛絲馬迹,正是
因爲這句話,讓手底下的兄弟們多了幾個心眼。”雲霄上前一步站在趙淩的身邊,手指向城南的方向,道:“京城城南,居住着大量商賈之家,尋常的百姓人家也喜歡将家安在那裏,因爲城南的治安相較于城北來說要更安全安靜一些,很适合安分守己的百
姓人家居住。精衛們就是在搜尋城南的時候,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迹。”“城南綠柳巷的一戶楊姓人家,是個做糧食生意的老實人,聽說此人二十幾年前就來到了京城紮根居住,這二十多年來一直安分守己,而且始終都是孤身一人;曾經有上門說親的媒婆想要爲他保媒,也被他婉言拒絕,所以私底下有些人就愛嚼他舌根子,說他要麽就是個孤星命這輩子都該形單影隻,要麽就是無法做男人,所以才一輩子不娶妻不生子;可就是這樣一戶人家,這段時間院子裏似乎熱鬧了一些。聽他的鄰居說,近段時間楊姓人家的後院中偶爾會傳來女子的嬌笑聲,還有這楊姓男子,明明沒有生病,卻不止一次的跑了藥方去抓藥,抓來的藥物也是亂七八糟,看不出究竟是在治什麽病;還聽說此人
悄悄托了熟悉的商家買來上等的血燕窩,說是要給自己補身子。這是這燕窩向來都是女人服用,他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個年紀不輕的大男人吃燕窩做什麽?!”
趙淩也聽出了雲霄話中講述的古怪,道:“你的意思是,是有女子躲藏在他的後院裏,這名女子對他來說還十分特别,能讓他找來燕窩這種珍貴東西補身子?!”雲霄點頭,道:“是的殿下。殿下請仔細想,如果這名楊姓男子一早就有相好的,那麽沒道理近段時間才被鄰居發現蹊跷之處,這說明住在他後院中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近段時間才來到小院裏暫居的。一個
打了半輩子光棍的男人,突然之間有女人了,而且這個女人還遮遮掩掩的藏在後院不肯見人,這不奇怪嗎?而更讓屬下奇怪的是,在精衛們聽了這個消息前去查探的時候,殿下你猜怎麽着?”
“難道是沒見到人?”
雲霄神秘一笑,道:“殿下果然聰慧,精衛們的确是沒找到人,而楊姓男子給的解釋是鄰居們可能聽岔了,将野貓的叫聲聽成了女子的笑聲。”
趙淩鎖着眉心,怎麽都不認爲這個解釋能夠說得過去。
“接下來呢?可還繼續派人盯着?或者是發現奇怪的怪異之處?”雲霄失落的搖了搖頭,回答:“精衛們的确是沒有完全信服男子給的答複,悄悄隐藏在四周盯了那名男子幾天,不知是男子察覺到什麽還是真的是清白的,那幾天楊姓男子和他的院子裏當真再無其他異樣;
所以手底下的兄弟們一商量就又撤走了,屬下也是在聽他們彙報議論的時候覺得這名楊姓男子頗爲奇怪,思考了片刻将這個消息說給殿下你來聽。”
趙淩雙手背在身後,仔細思考着雲霄彙報上來的情況;心裏攢動的火苗像是被風輕輕吹了似的,漸漸開始越燒越旺。
雖說不敢完全肯定,但是,他現在根本就沒有關于楚星月的其他消息,眼下對他來說,隻要發現一點蛛絲馬迹,他都不能放過。
趙淩立刻轉身朝着城樓下走去,雲霄快速跟上,追問:“殿下這是要去哪裏?”趙淩神色嚴肅道:“本殿下要親自去看看那個院子,月兒太聰明了,在她面前,我們絕對不能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