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昭和帝爲了将樹大根深的姜家一舉扳倒,數年如一日的忍辱負重,所有人都以爲昭和帝心裏最大的一根刺就是姜家,可李澤早就發現,昭和帝要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有城府的多。
在他的心裏,扳倒姜家或許隻是第一步,接下來的那一步就是要對準青州了。朝堂上誰不知道,青州的兵力是大魏最強悍的兵力,楚毅雖然是個忠臣,但是,昭和帝大權旁落去也是不争的事實;以前姜家沒倒的時候,昭和帝或許沒時間對青州那邊費心,如今姜家倒了,他自然有空
開始想法子将旁落的兵權收回來。
隻是,讓李澤沒想到的是昭和帝竟然如此心狠,根據太子殿下透露出來的訊息,昭和帝似乎并不是簡單地收回青州兵力那麽簡單,很有可能還要針對靖北侯府做出一系列的措施。太子妃出自靖北侯府,這就能解釋爲什麽前幾天禦林軍将淩王府團團圍住的事實;再加上楚世子在京城裏犯的那些事,将近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串聯起來,不難發現,這一切都能穿出一個故事,那就是很
有可能是專門針對靖北侯楚毅做的這些事。李澤身爲權臣,自然最是清楚帝王最擅長做的卸磨殺驢,當邊陲不穩、天下人心渙散的時候,楚毅的出現能夠拯救天下百姓與水深火熱,可一旦天下太平,不再需要這樣一個人的時候,他的存在價值自然
會漸漸消失;而往往這個時候,那人的去留就會成爲天子需要思考的問題。
如果那個能救天下百姓與水火的英雄碰到一位仁慈善良的明君,他或許會有一個好下場;可若是他運氣不好,并非能碰到明君,他的下場怕是隻能用凄慘來形容了。
就像是南楚的鎮邊王府,百年王府、聲威赫赫,就這樣在一夕之間被一道謀逆聖旨盡數抹除;可笑蕭家世代忠骨,恐怕連他們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所效忠的君主會将他們一家老小殺的一個不留。
眼下看這情況,昭和帝很有可能也想要效仿南楚的宣景帝,給靖北侯府也來個寸草不生、活口不留。但楚毅無疑是要比蕭浮笙的運氣好一些,楚毅生了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兒,并且嫁給了當朝太子爲妃,太子鍾情于太子妃的事不管是在朝堂還是在民間幾乎人人都知曉,所以,在察覺到昭和帝的意圖之後,
趙淩并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挺身站出來替太子妃保護她的家人,故而出現了眼下将要發生的那一幕——天子離京。
李澤沉默的,将所有的思緒都在心裏慢慢捋順,然後擡起頭看向趙淩。趙淩看着李澤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就知道他将一切都想明白了,所以也不多費口舌,道:“等父皇離開京城前往行宮後,朝堂上本殿下還需要國公你多多支持。說起來這件事對皇家而言還真是一件醜事,如果讓大魏的百姓知道,父皇想要對靖北侯府下手,恐怕父皇與整個趙家都要被百姓的輿論推到風口浪尖上,所以,本殿下送走父皇的真正原因除了你我二人,再也不能讓多餘的人知道了。如果他人問起
來,就按照我們說好的那樣,就說父皇身體不見好轉,本殿下聽從太醫的示意,将父皇送去環境更适合調養的行宮,待父皇身體好轉,自然可以再回京城。”
靖北侯楚毅的名聲在百姓的心目中極好,如果昭和帝真的要對靖北侯動手,遠處不說,恐怕這第一個跳起來的就是青州那邊的數萬百姓了。
所以,李澤能夠理解趙淩的安排,他這麽做,無疑是在盡全力滅火。
隻是眼下,趙淩雖然能夠保住靖北侯府的安甯,可這段時間楚世子在京城裏折騰出來的風波,恐怕在近段時間裏還會成爲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因這件事,楚赫聲譽有損已經是不争的事實。
等等,李澤忽然有了一個非常大膽的假設,猛擡起頭朝着坐在對面的趙淩看過去;将要問出口的話不斷地徘徊在嗓子眼,幾乎隻要他張張口就能脫口而出。
但,在看見趙淩冷峻的眉眼時,他還是忍了下來;常言道,對于一些輕易不可告人的秘密來說,知道的越多越是對自己不利。
他在朝堂上沉浮這麽多年,自然深谙此道,明白有些事情隻要自己心裏知道就好,若是将什麽都說出來,恐怕這鎮國公府早就在他的手裏沒落了。
李澤強壓下心頭的疑惑,擺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道:“還請太子殿下放心,臣定會盡力而爲。”趙淩之所以肯将部分事實的真相告訴李澤,就是相信李澤會是個聰明人,他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問什麽;有這樣的人在他的身邊,就算是明知他是個滑頭的,但也舍不得棄了他,畢竟如此聰慧又進
退有度的人,在這世上可是很難得的。
趙淩讓王府的馬車先送李澤回鎮國公府,然後并不着急回淩王府,而是直接改道,去了洛府。如今的洛府依然是被熙王府的親兵看守保護着,洛誠雖天降橫禍,差點一命嗚呼,但好在他是個命大的,在床上昏迷了兩天後就醒了過來;再經過大夫的仔細治療和将養,聽說這兩天已經能進食些流食,
精神也漸漸好了起來。
洛誠畢竟是因爲調查周嫣然的事被人差點殺害,在知道周嫣然之死的真相後,趙淩于情于理都要對洛誠有個交代。
隻是前幾天他因爲楚星月的事亂了心,成天都處于将要崩潰的情緒之中,身邊的人都害怕跟他接近;今日在見過昭和帝後,趙淩的情緒受到了很大的緩解,此時來見一見洛誠,也是他該做的事。
洛府裏
洛誠正躺在床上靜養,忽然聽見外面伺候的下人進來通報太子殿下來了,立刻就要撐着身子下地去迎接。
可還不待他走下地,趙淩就大步流星的走進來,看見他那副虛弱支撐的模樣,下意識的就蹙緊了眉心,道:“洛大人,你我之間難道還需要這些虛禮相待嗎?趕緊躺好,你這一身的傷,可不能亂動。”聽到趙淩關心的話,洛誠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然後也不再多講虛禮,任由身邊伺候的下人将自己重新扶坐到床榻上,也不好當着趙淩的面繼續躺着,幹脆在身後放着一個軟墊子,盤着雙腿坐在床榻上,看着好像消瘦不少的太子殿下,關心道:“殿下似乎是瘦了不少,這些天發生在外面的事微臣多少也聽說了一些,還請殿下能夠寬心,您與皇上之間是親生的父子,血脈之情不可割斷,父子之間自然也沒
有隔夜的仇;關于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語,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裏。”
聽着洛誠誠心的勸道之言,趙淩就知道,他是聽了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語,關心自己的情緒受到影響,所以才會真心勸說。趙淩不願意将父皇針對靖北侯府的事告知過多的人知道,所以也就順着洛誠的話,道:“洛大人說的沒錯,本殿下與父皇之間的确是因爲一些小事發生了口角,所以才氣的父皇用禦林軍圍了淩王府,眼下一
切誤會都已經解除,本殿下自然也不會再繼續因爲這些事而影響了心情。隻是大人你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洛誠羞愧的低下頭,道:“說來慚愧,微臣本是想要幫助殿下破獲貴妃被害一事的真相,可沒想到竟然在關鍵時候掉了鏈子,還害的殿下你爲了微臣費心不已,這都是微臣的過錯。”
“洛大人就不要謙虛了,如果不是大人你,本殿下也不會知道周貴妃被害一事上還有其他的内幕;今日本殿下來,就是有件事要告訴大人。”
“殿下請說!”趙淩道:“貴妃被害一事本殿下已經知道真兇是誰,近日就會找足證據,爲楚世子平反冤屈。大人因爲調查這件案子而累的身受重傷,這是本殿下的疏忽;這樣,本殿下就給大人放一段時間的長假,讓大人
你好好地在家中修養,等将身體将養好了,再去上值。”
洛誠沒想到趙淩這麽快就找到了周貴妃被害一事的真兇,當場就有些激動道:“殿下當真找到了嗎?真兇是誰?”看着雙眼冒光的洛誠,趙淩神色不變道:“殺害周貴妃的真正兇手是她身邊的一個宮女,那名宮女曾經因爲失手打碎了周貴妃最愛的一隻镯子,被責罰賞了一頓闆子,于是就将主子嫉恨在心,時刻想着要報複回去;那日,楚世子因不小心錯手傷了周貴妃,就讓那名宮女得了機會,趁着殿中亂成一團,謊報了周貴妃已死的假消息,然後守在周貴妃的身邊看着她失血過多而死。此等刁奴,心腸何其歹毒,不僅殺害自己的主子,還敢冤枉一府世子,就該交到慎刑司抽筋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