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睿淵垂下了眸子,點了點頭。“在我知道師父的死跟太子有關的時候,我就被報仇沖昏了頭腦,因爲太子不僅讓我失去了師父,他還欺騙了你,你是師父最在乎的人,看着你被太子欺騙,師父若是在天有靈,他的魂魄恐怕也會不得安生
;隻要每次想到這裏,我就會憤怒的渾身發抖,恨不能立刻沖到姐姐你面前,将那個虛僞之人的假面目拆穿,然後将你從那個人的身邊帶走。”蕭睿淵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倔強的看着楚星月,“但是,每次在我憤怒難遏的時候,我也不會讓沖動控制自己,因爲我很清楚如今的大魏是誰說了算,在這京城裏,以我的身份,又怎麽可能輕易接近太子,
替師父報仇?所以,我就想了别的辦法。”
說到這裏,蕭睿淵就滿眼歉意的看着自己最尊敬的姐姐,他承認,在這件事情上他不該利用姐姐,傷害了她,對他自己來講也是十分難受懊悔的,尤其是在知道姐姐身懷有孕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後悔了。楚星月看明白蕭睿淵臉上的愧疚,眼神平靜,語氣平緩道:“你想的辦法就是,将你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訴我,你知道元楓在我心裏的位置,隻要我知道元楓的死跟趙淩有關,我一定不會原諒他;而趙淩十
分喜歡我,我若痛恨他,或者是離開他,這對他的打擊無疑是最沉重的;這種報複他的手段,也算是能讓你解恨,是不是?”面對姐姐的拆穿,蕭睿淵‘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不爲自己辯解一句,因爲他知道,在這件事情上,他将姐姐牽扯進來,他這麽做的确是做錯了;他不該将自己最尊敬的人的當成報複那人的棋子,這樣的他
,豈止是一句卑鄙就能形容的?
“姐姐,現在你知道所有的真相,我利用了你,傷害了你,你想要怎麽懲罰我,我都會甘心領受;還請姐姐能夠不要太生氣,你現在是雙身子,就算是爲了腹中的孩子,也不要太情緒激動,好不好?”
楚星月看着蕭睿淵懇求的眼神,低下頭輕輕地撫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久久的陷入沉默。其實,她早就察覺到睿淵在這件事情上隐瞞利用了自己,不然,他怎麽會将這件事的真相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大哥出事了之後,在她知道昭和帝要對靖北侯府下手,在趙淩不在王府的時候向她說明這一
切。
他的時間真的是安排的剛剛好,在她最脆弱,最懷疑趙淩的時候,将元楓的真正死因告訴她,那時候的她,在知道這所有真相之後,一定會對趙淩心灰意冷,甚至是非常生氣,而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這個孩子,年紀小小就能安排構想這麽多,可見心思也是個深沉的;想必趙淩怎麽都沒想到,還隻是個孩子的蕭睿淵,會在他的眼皮底下給他捅了一刀,而且這一刀還是緻命的。
“姐姐,睿淵真的知道錯了,以後,睿淵絕對不敢再這樣對待姐姐,還請姐姐息怒,好不好?”
楚星月聽着蕭睿淵跪在她身邊一聲一聲的哀求,潋滟的眸子緩緩轉動,看着像個幼獸一樣趴在她的腿上,害怕被抛棄的蕭睿淵,道:“你做錯了什麽?你不過是将真相告訴我罷了。”
蕭睿淵眼睛睜大了一圈看向楚星月,似是不敢相信她會在知道全部的真相後,沒有沖他發火,反而語氣如此平靜。
“姐姐……”楚星月道:“這件事,從頭到尾做錯的那個人就是趙淩。你知道了真相,拿着這個真相靠近了我,然後又在你覺得合适的時間告訴我,雖說你也懷揣着别的目的,但是你一沒有冤枉誣陷趙淩,二沒有扭曲歪
曲事實,你隻不過是向我闡述了關于元楓的真正死因罷了;我若向你生氣,豈不是在遷怒于你?!”
蕭睿淵早就做足了準備想要承受着來自于楚星月的憤怒與責備,畢竟,他在這個真相面前動了手腳,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姐姐居然一點也不責怪他。
看到這樣平靜的姐姐,他不知爲什麽,沒有絲毫的慶幸,反而是十分揪心。
“姐姐,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覺得我利用了你,是不是都不願意再搭理我了?”蕭睿淵速度極快的問出這兩個問題,問到最後,連聲音裏都帶着哭音。
面對着害怕被丢棄的蕭睿淵,楚星月的心情也十分複雜;說句實話,她若是全然不生氣,自然是假的;但是,她有什麽理由來生氣?
睿淵對元楓的感情很深,自己的師父被人害死了,他身爲徒弟爲恩師報仇這有什麽錯?
要怪,就怪趙淩被人抓住了把柄,被這個孩子利用了這個把柄,傷了他自己,亦也傷了她。“睿淵,我說過我會當你的親人,既然你喊我一聲姐姐,弟弟就算是做了傷害我的事,我也會在生氣之後選擇原諒;但是睿淵,我要你答應我,這是你最後一次做這樣的事;男子漢大丈夫,無論做人還是做
事都必須磊落光明,我不希望你像個後宅陰私的婦人那樣,學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去做壞事;明白嗎?”
被楚星月教訓了,蕭睿淵的這顆心才算是徹底安心下來;在他看來,楚星月若是教訓了他,這才算是心裏有他,若是連說都不說他,可見他已經被她踢出局,連多說都是浪費口水。
蕭睿淵依賴的抓緊了楚星月的手,鄭重其事的保證:“姐姐你放心,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睿淵再也不會做出隐瞞姐姐的事。”
楚星月知道蕭睿淵信守承諾,隻要這個孩子答應,應該就差不離了。
隻是,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到底是什麽人利用了蕭睿淵。那人能神通廣大的知曉趙淩做的事,能察覺到元楓的真正死因,甚至能布下這麽大的一個局來将他們所有人都算計進來,可見心智之深沉;這種人,就像躲藏在陰鬼地獄中的無恥小人,靠着自己的智謀算
計着每一個人,讓每個人都成爲他棋盤中的棋子,讓棋子互相傷害離間,直到最後,留下他真正在意的棋子爲止。
楚星月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整個人都陷入了思考中的沉默。
站在屋檐下的無塵一直都在注意着楚星月的表情,見她又憂慮重重,就看了眼站在身邊的春杏,道:“給你家小姐送水果去吧。”春杏得了指示,立即端着果盤快速走到海棠樹下,看着臉色雖然稍顯蒼白,但精神氣卻十分不錯的小姐,撚起果盤中一顆紫色的葡萄,纖纖手指靈活的剝了紫色的果皮,遞到楚星月的口邊,道:“小姐,你
在跟睿淵說什麽呢,兩個人一會兒表情沉沉,一會兒又哭哭啼啼,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楚星月聞着嘴邊淡淡的葡萄清香,張口就将春杏剝好的葡萄一口吞下;正當季的紫色水晶葡萄香甜而肉多,吃入口中彈牙水多,立刻就讓楚星月享受的眼睛眯了起來。
蕭睿淵不好當着春杏的面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趕緊站起來胡亂擦了把臉,看向美滋滋吃葡萄的姐姐,支支吾吾,不知該怎麽回答春杏的問題。
楚星月在吃下一顆葡萄後,才開口對春杏道:“沒說什麽,睿淵是想家了,跟我講心裏話呢。”
春杏不會武功,她自然聽不到楚星月和蕭睿淵談論的真正話題,所以想要應付這個小妮子,十分容易。隻是跟在春杏身後随之走來的無塵卻不是那麽好應付的,無塵看着神色淡淡的楚星月,道:“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顧好你腹中的胎兒,我一直讓火風注意着京城的情況,隻要風聲稍稍松懈一些,
我們就會立即離開京城;你的身體若是在離開之前調養不好,這對我們來說會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楚星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擡起頭看向無塵,“你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關鍵時刻,我不會拖大家的後腿。”
楚星月聽出無塵話中的意思,他這在隐晦的告訴她,無論現在她聽到什麽,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過于憂思,不然,這好不容易勉強穩住的胎像,恐怕又要出問題。
楚星月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小腹,心裏腹诽着:這個孩子可真是個磨人的,難道是随了趙淩的性子?還沒出世就這麽能磨人心,不知道等将來出生後,怎麽讓人操心呢。
但,隻要孩子能夠平安降生,讓她承受什麽,她都不害怕,反而甘之如饴。
就在院中幾人皆紛紛圍着楚星月時,火風從後院拱門處風風火火的跑來。看見楚星月幾人在海棠花樹下,就快步走上來,對着無塵道:“殿下,屬下探聽到一個大消息,聽說昭和帝要去漯河行宮療養身體,将整個京城全部都交到太子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