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在三哥面前犯了死罪,可是這一切都是他做錯了事,他不要洛晴成爲這整件事的犧牲品,更不要看着三哥傷害他最深愛的女人。趙熙将洛晴緊緊地護在身後,看着三哥因爲憤怒而發紅的眼睛,心裏響起一個聲音;如果這個時候三哥真的想要洛晴的性命,那麽他,真有可能會向自己最親近的兄長出手;而這一切,絕對是他最不願意
看見的。看着趙熙不顧一切護着洛晴的動作,趙淩的臉上露出像是疼到了骨頭裏的冷笑:“老七,你也知道護人心疼是不是?我隻不過是簡單的說了兩句可能要傷害她的話,你就能緊張到這種地步;将心比心,你再
好好地想想,你如此傷害你三嫂,我的心情又是如何?”趙熙看着三哥痛苦的眼神,護着身後洛晴的手臂微微頓住,他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死罪,知道自己卑鄙無恥,所以他才良心難安,向三哥吐露了實情;眼下看着三哥痛苦的模樣,聽着他讓他羞愧緻死
的話,趙熙垂下了頭;除了無聲的落淚,他真不知該怎麽辦。洛晴明白此時趙熙心裏的苦,如果不是傷害了自己在這世上最親近的親人,趙熙也不會在短短數日将自己的精神折磨的如此萎靡不振;今天,她拉着他來向太子殿下坦白,就是爲了解開趙熙心裏的這個疙
瘩,如果這麽目的達不到,那麽她心愛的男人這輩子都會活在痛苦和懊悔之中。
洛晴喜歡看見趙熙笑,喜歡看見他陽光燦爛的模樣,她不要在他的眉宇間看見痛苦,尤其是這抹痛苦還是她間接帶給他的。想到剛才太子殿下說的那番話,洛晴就在心裏有了一番計較,明亮的杏眼中帶着堅定之色,從趙熙的身後走出來,跪在了趙淩面前;明明隻是個纖細孱弱的少女,可是此時,她的身上卻帶着不輸給任何男
兒的膽氣與氣魄。“太子殿下,臣女知道臣女和王爺傷害了殿下與娘娘,也知道現在說再多的話,請再多的罪,也無法讓太子息怒;殿下,你說的沒錯,發生這種事總是要有個人跳出來爲這件事而買單,王爺是殿下從小疼到大的弟弟,他的秉性和性格沒有人比你更加清楚,如果不是爲了臣女,王爺不會做出令殿下寒心之事;所以臣女在這裏請求殿下,如果殿下真的要在臣女和王爺之間找出一人爲娘娘的離開而洩憤的話,那
麽讓臣女來贖罪吧。如果沒有臣女,王爺就不會被皇上要挾,如果沒有臣女,王爺更不會傷害自己的親嫂嫂,說到底都是臣女害了王爺,害了殿下與娘娘,臣女罪無可恕,受到任何的懲處都是理所應當。”洛晴說到這裏,就擡起頭看向趙淩赤紅的眼睛,雪白的小臉似寒風中的小花,看上去是那麽脆弱,可是卻又是那樣堅韌:“隻是臣女想請求殿下給王爺一個機會,王爺這幾日來因爲這件事備受煎熬,可見在
王爺的心裏,殿下的分量是十分重的;還請殿下能以寬大的胸懷包容王爺的迷途知返,重塑兄弟感情。”
說完,洛晴就朝着趙淩磕了三個頭,動作決絕而利落,絲毫沒有一點拖泥帶水;這樣的洛晴,讓趙熙深深地震撼,更讓趙淩對她有了幾分刮目相看。忽然想起當初月兒在他身邊時,誇贊過洛晴的那句話,講她是世間少有的溫厚有情之人,那時他還未将楚星月的話放在心上,覺得不過是匆匆見過一面的陌生人,如此輕而易舉的下判斷,斷言之中多多少
少也有些不可信。可是,今日見她不卑不亢的跪在自己面前,将所有的責任全部都一肩扛起,而且還是以女兒之身;果然,他的月兒真是好眼光,洛家又出來了一個出色的女兒,而他那個混賬弟弟還真是踩了狗屎運,能夠
得到洛晴的心。
書房裏安靜的落針可聞,房中三人,皆各懷心思。洛晴将趙熙犯下的錯全部都扛在自己身上,說句實話,她是在賭,賭眼前的太子殿下雖說憤怒難遏,但對趙熙依然有兄弟之情難以割舍,所以,就算是他将話說的十分難聽,她也再賭太子的不忍心;更在
賭堂堂儲君,絕對不會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出手,何況她還是出自與洛府,看在已逝長姐洛瑤的面子上,太子殿下應該還是有幾分顧慮的吧。而趙熙則是時刻警惕的看着三哥,生怕三哥會應承下洛晴的話,真的将所有的憤怒都發洩到她一人的身上;他可是曾親眼見過三哥是怎麽收拾敢調戲三嫂的老九的,洛晴雖說弱質纖纖,可他很清楚,動了
大怒的三哥真有可能會在極度的憤怒之下對她出手;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一定會奮不顧身的沖上去将洛晴緊緊地護在懷中。
反正這件事做錯事的那個人也是他,讓他被三哥打死,也是應該。
而趙淩在極度的憤怒之下,慢慢的、出乎意料的冷靜了下來。洛晴冰雪聰慧,她賭赢了趙熙在趙淩心目中的份量,不過,就算趙熙做了如此過分的事,趙淩恨不能将他的皮給扒了,可是在最後關頭他還是心軟了;但,兄弟裂痕已經産生,想要讓趙淩向往常那樣信任
趙熙,似乎已經有些不太可能。
趙淩腳步蹒跚的往後倒退了兩步,赤紅的眼睛裏依然翻滾着怒火,可是此時的怒火卻已經從趙熙的身上遷怒到了皇宮裏。
洛晴說,害的趙熙不得不背叛他的罪魁禍首是她;可是,趙淩卻覺得,罪魁禍首并非是洛晴,而是那個躺在泰安宮裏,欺騙了他整整二十幾年的親生父親。
他不會忘記那日在皇宮裏,父皇親口向他承諾,他不會對楚赫動手,也不會對靖北侯府動手;可是,那些承諾至今還猶然在耳,但現實卻已經面目全非。他無法想象,當趙熙将父皇的話帶給月兒的時候,月兒聽後該是有多麽倔強和震驚;在這偌大的京城裏,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他不會忘記在知道楚赫闖禍之後,她無助的撲進他的懷裏哭着求他幫忙救她的
哥哥。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雖說她不是真正的楚家女,可在她的心裏,已經将青州靖北侯府一家看成了自己真正的親人;面對親人的突遭厄難,她将他看成是唯一的救命之人,全心全意的依賴着他;可是他呢?
落入了父皇早已爲他布好的陷阱,還讓父皇有機可趁,深深地讓傷害了她。他早就該察覺到的,在父皇挑動着前朝的朝臣張羅着給他選妃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父皇對她的不滿;可是那個時候,他急于修複這麽多年跟父皇錯失的父子之情,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了身邊可能對她造成
傷害的危險,直到由于他的忽略,讓那些危險越來越多的堆積在她的身邊,一點一點的小小陰謀在有心之人的操控之下變成了一張網,将他們全部都網住,傷害着最無辜的她。從小最渴望得到的父愛親情,變成了現在面目全非的傷害與欺騙;自己發誓要保護一生的愛人,在誤會和絕望之下再一次棄他而去;就連從小養在身邊的兄弟,也會趁他不背狠狠地在他背後給他捅上一刀
。
趙淩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了,曾經的堅持、榮耀、努力和得到的權勢在這一刻全部都化成了齑粉,無情的嘲笑着他的失敗。
他在這個世上活了二十幾年,這二十多年來之所以讓自己變得強大,爲的就是将來有能力可以護住自己要保護的人;但現在呢?最親的親人傷害他,最愛的愛人離開他,最手足情深的兄弟背叛他。
他努力多年,到頭來就像是一場笑話,伴随着書房裏傳來的低聲啜泣聲,趙淩眉眼冰寒,冷冷的笑出聲。
趙熙滿心滿腔的懊悔之色,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拿出自己的性命來償還三哥所承受的傷害。
可是,還不待将自己的愧疚之心向三哥講述清楚,就忽然聽見了三哥冷冷的笑聲從頭頂上傳來。
這笑聲,陰冷而低啞,簡直就像是從喉管中擠出來似的,讓人光是聽着都頗感壓力。
趙熙下意識的去拉住跪在自己身前的洛晴,将她冰涼的手指緊緊地握在掌心之中,跟着擡起頭吃驚的看向三哥,哆嗦着嘴唇,道:“三、三哥……,你怎麽了?”
趙淩睜着一雙赤紅的安靜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弟,整個人就像一頭将要放出閘的猛獸,忽的一聲就轉過身走到劍架前,将自己上戰場時随身佩戴的長劍從劍架上拿下來。
跟着,就目光暗沉的朝着書房外走去。
一看趙淩這架勢,趙熙就察覺到情況不太對,也顧不上自己現在正在請罪,忙站起來就追上趙淩的步子,神色焦急的追問:“三哥,你拿佩劍做什麽?你這是要去哪裏?”突然想到三哥可能要去的那個地方,趙熙的整張臉都變白了,壯着膽子展開雙臂攔在自家三哥面前,道:“三哥!我不準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