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月在春杏的服侍下将苦的舌頭都發麻的湯藥盡數喝下,要知道以前,她可是最讨厭這種苦湯子,每次讓她喝點藥,簡直跟要她性命似的。可是這次,她卻喝的十分痛快,連春杏都被她不帶猶豫的動作驚了一下;隻有楚星月自己最清楚,從今往後,不管是甜還是苦,她都隻能靠她自己了;所以,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撒嬌嬌氣,像一朵溫室中
的小花一樣,活的天真憨傻、無憂無慮。
在喝了湯藥後,藥勁上來,楚星月很快就有了睡意,可是想到接下來的計劃,楚星月還是有些擔心的看向守在她身邊的春杏。
她知道,隻要她開口,天涯海角春杏都會跟她去,可是,她不能這麽自私的決定春杏的将來;最起碼,她也要給春杏一個選擇的機會,無論她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她都會無條件的支持。想到這些,楚星月撐着睡意,抓住春杏放在床邊的手,道:“春杏,我不瞞你,如今發生了這麽多事,爲了我自己,也是爲了靖北侯府,京城我都不能多留了;你雖是我的丫頭,但你也知道,我從來都沒将你看成是下人;一旦離開淩王府,從今往後我們的生活可能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許我們會過的颠沛流離,也許我們可能還會挨餓受凍,沒有了錦衣玉食,更或許還要躲藏一段時間,這樣的日子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住的;我不勉強你,你若是甘心跟我走,我會帶着你,因爲我曾答應過你,以後不會再貿然抛下你;但若是你想要留下來,我也不會怪你。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你的人生不
該依附與任何一個人,你要爲你自己的将來負責。”
聽到楚星月這麽說,春杏含着淚緊緊地抓着她的手,吸着鼻子道:“小姐,奴婢要跟着小姐。”對于春杏的這個答案,楚星月并沒有多意外,因爲她早就知道了春杏的性格不是嗎?這個孩子,雖說有的時候有些唠叨,也有些喜歡抖機靈,可是她卻很清楚,在這個世上,春杏是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人
。
“你真的決定好了?跟着我,你可能會受苦。”“奴婢不怕。”春杏眼睛裏的淚掉下來,緊緊地抓住楚星月的手,道:“小姐,其實你說錯了一句話,奴婢自被賣進靖北侯府,被夫人指派到你的身邊伺候你的那一刻開始,奴婢的這條命就跟小姐你緊緊地牽在一起了;奴婢不懂小姐口中所說的什麽負責獨立,奴婢隻知道,奴婢這一輩子都是小姐的人,小姐去哪裏,奴婢就跟去哪裏,就算小姐有一天不要奴婢,奴婢哪怕是爬是滾,都要跟在小姐的身後,不離
不棄。”
這麽傻的話,立刻就讓楚星月紅了眼眶。
看來,就算她遇到今天這樣的困境,老天還是對她有幾分仁慈的,最起碼讓她在自己最孤獨無助的時候,身邊還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小丫頭陪伴着。
她滿足了!看見楚星月點頭答應自己,春杏破涕爲笑,擡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後,表情略帶猶豫,道:“小姐,你決定離開,真的不要對太子殿下說一聲嗎?殿下至今都沒有回來,或許他是有什麽苦衷,并不是真的
想要丢下你一人來面對眼前的狀況;小姐,你是不是該給殿下一個機會?”面對春杏的勸阻,楚星月的臉上露出嘲笑,“其實我早就該知道,在趙淩的心裏,我固然得他所喜,可是一旦跟他的利益産生沖突的時候,我就會使那個被他放棄的人;隻是以前,我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覺
得我應該包容他,應該理解他;可是,我的包容和理解不是建立在他能夠随意傷害我親人朋友的基礎上。”“元楓的死,他欠我一個解釋,也欠我一條命,我本也想找他問清楚;可是現在看來,我的這個想法是多麽可笑。我将他看成是自己最愛的丈夫,卻忘記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從一開始,我的想法就是正确的,我跟他之間看似親近無比,實則卻是遠隔千裏。我要的,他給不了,他給的,卻要是我最看不上的;明明是最親密無間的兩個人,本以爲能夠白首到老,可沒想到,在經曆現實的驗證後才能讓我看清
楚,我與他終究是同床異夢、有緣無分。”
春杏被楚星月的這番話給吓壞了,眼淚再次落了下來:“小姐,奴婢求你不要這樣說,奴婢相信、相信太子殿下不會這麽無情的對待你,奴婢能夠看的出來,殿下那麽喜歡你,他真的很在乎你。”無聲的眼淚從楚星月的眼眶裏滑落,她輕笑了一聲,道:“是啊,連我自己都知道,他喜歡我;可是,他卻也是傷害我最深的那個人;春杏,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爲了讓我留在他的身邊,不斷地對我說
着謊言,元楓的事是那樣,大哥的事也是那樣。我要是再留在他身邊,我不僅會害了大哥,連父親都會被我拖累。”說到這裏,楚星月的眼神變了,連聲音都跟着變的冷下來:“姜家倒了,現在整個大魏天下就剩下靖北侯府這根刺了,昭和帝已經将刀懸在了我們的頭上,若是我們做的稍有差池,可能連整個靖北侯府都會被傾覆;南楚的鎮邊王府不就是一個最鮮血淋淋的例子嗎?自古以來,做出卸磨殺驢之舉的帝王還在少數嗎?你真的以爲當朝天子是個仁慈的嗎?他爲了報仇,連自己的身體都能傷害,這樣一個爲達目的
不擇手段的男人,會是一個仁厚的嗎?不!或許他是有幾分仁厚的,可是那份仁厚絕對不會給靖北侯府。”
聽了楚星月這麽說,春杏徹底死心了。
如果小姐隻是跟太子殿下是簡單的拌嘴,或許她還能勸說一番,可是眼下連她都能看出來,小姐跟殿下之間的裂痕已經不是單純的感情上。
昭和帝想要對靖北侯府下手,太子殿下卻沒站出來發表任何言語,不對,或許太子殿下已經用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他站在了昭和帝的那一面,默認了将要對靖北侯府做下的事;小姐身爲楚家的女兒,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兄走上一條被家國抛棄的路;所以,小姐看淡了京城裏的一切榮華富貴,要帶着他們
回青州。
隻是,回到青州他們該怎麽辦?這不是變相再向巍巍皇權叫嚣嗎?春杏出自與侯府,很清楚老侯爺是個什麽性格的人,他這輩子都不會背叛大魏,所以昭和帝在京城裏如此對待小姐與世子,若是被老侯爺知道指不定會怎麽傷心;可是,古往今來,往往都是君讓臣死臣不
得不死,若昭和帝真的對靖北侯府存了忌憚之心,小姐這個時候離開京城,豈不是讓本來就欲要對靖北侯府的昭和帝更加在心裏不喜猜忌侯府嗎?楚星月不用多猜就知道此時春杏在想什麽,她真的是很疲憊了,所以,在眼皮慢慢往下耷拉的同時,聲音越來越小道:“我向來喜歡占取主動權,最不屑淪爲被動挨打的那一方;我知道,我若是離開京城,就給了昭和帝一個發難青州的借口;但,就算是這樣,我也要離開。因爲,留在這裏隻能被動挨宰,可若是離開成功,我們就不會成爲他人砧闆上的魚肉,昭和帝若是再向對我們做什麽,也要掂量掂量,
他這麽做之後的後果是什麽。”
說到這裏,楚星月用力睜了下眼皮,看向守在身邊的春杏,繼續道:“你幫我收拾些簡單的衣物和錢财,今晚後半夜等時辰一到,就會有人來帶我們離開;春杏,等離開了這裏,我再也不想回來了。”
看着說完這段話就閉上眼睛陷入沉睡的小姐,春杏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大驚失色。
她本以爲就算小姐做出了決定,她們想要離開京城也是需要費些周折的,可沒想到小姐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隻是,在這種情況下,會有誰來帶他們離開呢?雖然有無數的疑問在心頭盤旋,可是春杏還是聽從了楚星月的交代,快速而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衣物,紮成了兩個布包藏在了櫃子之中;然後又将自己和小姐随身攜帶的錢袋拿出來,裝滿了銀子,還揣了幾
張可以用來應急的銀票;等麻利的收拾好一切後,春杏就走出了廂房,安靜的守在房門口,思緒卻是有些飄遠。
自從淩王府被禦林軍圍了之後,雲霄也跟着消失不見了。春杏不知道雲霄去了什麽地方,但是隐約間,又覺得以雲霄的忠誠程度來看,定是跟随在太子殿下身邊的,如果他真的跟在殿下身邊,想必也應該知道她和小姐在王府中的處境吧;隻是,殿下不來見小姐
,連他也不願意來看看她嗎?
想到這裏,春杏的嘴邊也出現了一抹和楚星月很像的嘲諷之色,暗笑自己可真夠傻的,當初小姐想要将她指給雲霄,她雖說嘴上沒有同意,可是心裏卻已經悄悄地将他裝下了。
甚至,還默默地關心着他;但是他呢?和太子殿下一樣,多情的時候能将人融化了,冷酷的時候卻又讓人覺得齒寒。
春杏一邊嘲笑着自己傻傻的心,一邊将一直小心翼翼放在身上的香囊拿了出來;看着手中繡着并蒂蓮開的香囊,春杏逼着自己将眼眶裏的酸澀忍住,然後,牙一咬,将香囊遠遠地丢開。這個香囊,原是她耗費了三天的功夫精心繡制,本事想要送給他,可是現在看來,那兩朵盛開正好的并蒂蓮卻是最諷刺的存在,諷刺她如此簡單的就交托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