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的宣景帝是個性情殘暴、昏庸無能的君主,這是四國百姓都知道的事;隻是身爲大魏的百姓,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提起南楚的天子來。
難道,眼前這少年并非是大魏人?
王叔心裏通透,立刻就想到了蕭睿淵的姓氏,在南楚,姓蕭的人并不是很多,可在這不多的人當中,被滿門抄斬的鎮邊王蕭家卻是最有名的,難道眼前的少年時鎮邊王的後人?王叔上下打量着蕭睿淵,他是大魏的武将,雖說一直以來都随着老侯爺鎮守在青州,甚少跟南楚的将領打過交道;但老侯爺的書房裏有一本冊子,冊子中清楚地記載了四國能征善戰的将領,而這鎮邊王的
威名赫然在列。
巧合的是,冊子裏也有一張關于鎮邊王的小像,雖說畫的簡單,但五官輪廓卻是十分清楚,眼前的少年雖說因年紀的原因還未張開,但眉眼之間的英冽之氣卻是跟鎮邊王十分相似。王叔的心裏忽然明白了幾分,再次看向蕭睿淵時,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看着一個少年,而是在看一隻長出翅膀的雛鷹;此子如果沒讓他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鎮邊王之後,他的生父生前就是一隻令人敬仰的雄
鷹,雖說被奸人所害,但威名卻一直流傳在百姓口中;正所謂虎父無犬子。
這孩子這般年紀就已經有了如此氣度,不難想象,假以時日,定能成長爲比他父親還要出色的少年英雄。
……
楚星月坐在冰涼的地上狠狠地哭了一場,雖說以她現在這樣的身份,以如此不雅的動作坐在地上大哭實在是惹人笑話,可是,突聞如此錐心的真相,就算是她想要穩住自己的心緒,怕是也穩不住的。但她的性格素來倔強,在狠狠地哭過一場之後,就立刻将心裏的痛苦壓了下去;她知道,眼下不是她悲傷的時候,如今局勢實在是不妙,如果她在這個時候不能振作起來,恐怕倒黴的不僅僅隻有她和大哥
,連遠在青州的靖北侯府都要遭殃。
但,經過今天這件事,她算是徹底對昭和帝寒了心,本以爲他是一個忍辱負重的父親,可沒想到昭和帝遠遠沒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其實細想,還是她疏忽了;就算當年昭和帝是被廢後姜薔硬推着坐上了皇位,可是這些年來,他能夠在皇位上坐的這麽穩,可見此人也絕對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怪隻怪她當初被昭和帝表現出來的一面所
蒙蔽,卻忘記,他是個疼愛兒子的父親之前,還有一重身份那就是他還是大魏的天子。
君心似海,這句話從來都不是拿出來瞎說的。
楚星月掏出帕子将臉上的淚擦拭幹淨,除了哭的發紅的眼睛看上去依然帶着淚光透着幾分脆弱,可此時從身體裏表現出來的氣度卻跟剛才截然不同;就像一根百折不撓的柳枝,看上去纖細,卻十分堅韌。
春杏見小姐停住了哭聲,自己也不敢再大哭出來,剛胡亂擦了把臉,将小姐攙扶起來。楚星月看向身側的蕭睿淵,此時再看這個孩子,她已經不再将他視爲一個無依無靠的可憐孤兒;元楓之死的真相是他告訴她的,可見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全部,但這些時日他一直隐瞞着她不說,不
知是真的不想告訴她惹她傷心,還是在等待時機。
可是,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楚星月都不願意多想了;她隻要知道,眼前的蕭睿淵雖然年紀稚嫩,可已經有了自保的能力,這樣的成長雖然讓人覺得忌憚,但同時也爲他的成長而感到高興。
畢竟,他的身份不簡單,南楚鎮邊王府的血仇早晚有一天他是要報回去的,他的本事越大,将來成功的可能性才會越大。
而且她能夠感覺的出來,這個孩子始終都對她存着好感與善意,關于這一點,她還是挺滿足的;因爲她不希望他會變成一個隻會報仇的工具,他的年級還小,仇恨不該是他的全部。
但眼下蕭睿淵的事楚星月是沒時間去顧及的,她現在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尋找兄長的下落。
王叔也想到了這一點,扭頭看向楚星月,問着:“根據得到的消息說世子是被人救出天牢,那會不會是小姐你安排在世子身邊的人做的?”
楚星月思考了片刻,想到胡沖和桃花眼的做事手段,還真别說,這不顧後果的做事方式還真有這二人的風格。
但,她也很清楚,胡沖和桃花眼向來很聽她的話,當初她分明是要這二人保護在大哥的身側,并沒有示意他們幫助大哥逃獄;眼下大哥逃獄的事已經成了事實,這裏面會不會還有其他人的參與?
楚星月想到了跟随大哥一起來的那數百人黑甲軍,問王叔:“以王叔你的經驗來看,黑甲軍會不會參與其中。”
王叔立刻否認道:“小姐請放心,黑甲軍絕對不會這麽做。”王叔說出自己的觀點,繼續道:“世子就算是再糊塗,也知道逃獄是重罪,他一定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這麽做的,既然是被逼無奈,可見世子也是經過一番思考的;世子向來很顧侯府和小姐你,他在決
定逃獄的時候,應該也做過權衡,如果隻是他一人逃獄,這麽重的罪也隻會落到他一人身上,但若是連黑甲軍都被牽扯進來,可就不僅僅隻是重罪這麽簡單了。”
楚星月理解了王叔話中的意思。青州的黑甲軍是朝廷的兵馬,這些年來,父親的手中執掌着四十萬兵馬遭人羨慕,就是有些人害怕這四十萬大軍會成爲楚家軍;想必這個念頭不僅僅在百官朝臣的心裏存在過,怕是連昭和帝的心裏也存在
過吧。
不然,他也不會在大哥逃獄後,第一時間派禦林軍圍了淩王府,這不是擺明了要牢牢地看住她這個楚家女嘛。
但眼下欣慰的是,如果是黑甲軍沒有參與進來,事情就要好辦一些;昭和帝若是真因大哥逃獄而動了怒,就算是想要借此機會借題發揮懲治靖北侯府,沒有太強硬的借口與罪證,他也是師出無名。
隻是,眼下大哥逃獄成功,他又會去什麽地方?若真是胡沖和桃花眼帶走的大哥,他們會将他藏到哪裏?
楚星月擰着眉心思考着,忽然想到了還留在京中的黑甲軍,忽然有了一個法子,看向王叔,道:“王叔,眼下我有件事需要你來幫忙。”
王叔早就摩拳擦掌,在知道世子逃獄之後,恨不能生出一對翅膀飛出去尋找世子,尤其是在知道世子受傷的事情之後,更是恨不能将世子身上的傷扛在自己的身上。
眼下,聽見小姐說出需要他幫忙的話,他自然是二話不說,就一口應了下來:“小姐請吩咐,就算是讓屬下上刀山下火海,屬下也萬死不辭。”
楚星月是知道王叔的忠肝義膽的,就是因爲知道他的忠肝義膽,所以她才會放心這件事讓王叔去做。“我會安排一下,将你悄悄送出京城,出了京城之後,你想辦法聯絡上大哥帶來的黑甲軍,然後帶着黑甲軍朝着青州趕;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青州,告訴父親京城裏發生的事,讓父親萬萬小心,千萬不
能在這個時候交出手中的兵權。”
王叔本以爲小姐會讓他去尋找世子的下落,卻沒想到小姐卻是要他回青州給老侯爺傳話。當場,就有些不太願意,硬着頭皮拒絕道:“小姐,你想要給老侯爺通知京城裏的消息,大可以用别的辦法,屬下想留在京城附近,尋找世子的下落;你也聽見了,世子受了傷,樹下不知道他的傷到底有多
重,屬下若是能早點找到世子,世子也就能少受一點罪。”
楚星月知道王叔是在關心大哥,可是,她交代給他的事更加重要。楚星月駁回王叔的話,道:“大哥的下落我會親自派人去找,王叔你大可放心,大哥少年時期就跟随在父親的身邊與北蒙的鐵騎周旋征戰,他是這世上最鐵骨铮铮的男子漢,我相信,這點傷對他來說根本就
不在話下;再說了,有我在京城裏尋找大哥,王叔你盡管放心就是。”“反而是我交代給王叔的事,卻是無比的重要;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昭和帝恐怕早就有心想要收回父親手中的兵權了,這些年來他之所以将此事拖延,一來是北蒙的狼子野心讓他忌憚,二來也是他爲了收
拾姜家,讓他無暇顧及到青州;眼下,姜家被他收拾掉了,北蒙這些年來也算是老實,所以昭和帝就想要拿靖北侯府開刀。”楚星月耐心的給王叔解釋着,“王叔,你隻要記住,隻要父親手中的兵權沒有被昭和帝收回去,我跟大哥的這條命就能保住,靖北侯府的太平也能保住。現在,你的肩上肩負着靖北侯府的安危,在這個時候我誰都不相信,我隻信你,所以這個消息必須由你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