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有在被關進來的當天與趙淩幾人說過一番話,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就連天牢的牢頭老王親自來找他攀談,他都沒有搭理。
面對這位沉默寡言的主子,老王頭也不覺得受到了怠慢,畢竟楚世子的身份擺在那裏,他隻要聽從太子殿下的安排,将這位世子爺給照顧好了,也就算是能交差了。
所以,再又一個夜色來臨時,看見楚赫孤身一人背對着牢房門站在能看見月色的小窗下,老王頭輕輕地歎了口氣,就順着又長又潮濕的甬道朝着天牢外走去。隻是,待老王頭剛剛走出天牢,眼前一花,跟着,看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身前;定睛一看,立刻認出此人的身份,老王頭剛準備躬身行禮,就被來人出聲打斷:“楚世子這幾日在這裏可還安分
?”
老王頭看着來人頭上戴着黑色的鬥篷,鬥篷碩大,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若不是靠的近看得清楚,他也認不出來來者是誰。
眼下聽來人詢問關于楚世子的情況,老王頭自然是知無不言,道:“大人放心,世子爺并不難伺候,除了沉默寡言一點,絲毫不麻煩小的。”
“這些天還有誰來見過他?”老王頭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說:“除了那日大人同太子殿下幾人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别人來探望世子了;倒是太子妃十分惦念着世子的情況,多次托人帶來了衣物和食物進來,小的也曉得這楚世子身份不一
般,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太子妃的人将東西給世子爺送進去。”
來人點了點頭,道:“那就是說,這些天再沒人來見過楚世子,對嗎?”“可不是,雖說這楚世子是個身份不一般的人,但也是犯了錯關在這裏的,而且,他殺的那個人身份也十分尊貴;往往在這個時候最是能見人心,眼下楚世子捅了大簍子,在事情沒明朗之前,也沒人敢随意
來探望他。”
“好,本官知道了;本官有事要去見他,今晚你在這裏撞見本官一事,不許對任何人說起,明白嗎?”
一聽這位大人要去探望楚世子,老王頭顯得有些猶豫。
來人一看老王頭這表情,立刻不悅起來:“怎麽?本官還不能見他了嗎?”
“不是的大人,是太子殿下昨日來了口谕,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接近楚世子;想必太子也是擔心楚世子遇到危險,畢竟那日恒王殿下鬧的那麽一次,實在是讓人記憶深刻不是嘛。”
來人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将腰間佩戴的腰牌拿出來出示在老王頭的面前,冷聲道:“看見這個,你還敢攔着本官嗎?”
老王頭畢竟是在天子腳下當差,也算是見識過一些市面;看見眼前的這位大人忽然拿出‘如朕親臨’的禦賜金牌,當場就被吓軟了腿,跪在地上高呼萬歲的同時,趕緊給眼前這位不好招惹的主子讓了路。
見這牢頭還算識相,來人冷哼一聲收回腰牌,正待他擡步欲走,想到今夜他在這裏出現而且還亮出了禦賜金牌,若是這牢頭是個嘴巴松的,很有可能會将他出賣。
想到這裏,來人就不得不重新上下審視了一番老王頭,考慮着要不要将此人留下。
老王頭就算是跪趴在地上也能感覺到有兩道冷的刺骨的眼神直盯盯的緊盯着自己,而此刻的他,就像是被盯上的獵物,一不小心就會沒了性命。
“大人放心,小的什麽都不會說,今夜小的沒見過大人,大人也不曾來過這裏。”
看着還有幾分機靈勁兒的牢頭,來人的臉上這才露出還算滿意的笑容:“你也算是聰明,知道有的時候話說多了可是會沒了性命的,既然你都懂,那本官就不多說了。”
說完,來人就走過牢頭,直直的朝着關押着楚赫的牢房方向而去。
楚赫依舊保持着站在小窗前的動作不動,看着外面皎潔的月色,似是回憶起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隐隐發白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幾分柔和。
看見楚赫微微勾起來的唇角,來人站在牢房外,任由黑色的鬥篷将自己緊緊裹住,道:“看來世子的心情還算不錯,居然還有心思欣賞月色。”
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聲音,楚赫并沒有多驚訝,其實他早就料到,他還會來找他,唯一讓他意外的是,這些人還挺能沉得住氣,居然拖了幾天,直到現在才出現。“以前在行軍打仗的時候,經常要風餐露宿,青州的月色也很好看,隻是那時沒有時間去欣賞;現在本世子最多的就是時間,欣賞欣賞月色,打發打發時間,雖說這天牢的環境差了點,但住習慣了,也還可
以。”
說話間,楚赫就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頗有一股姿态風流之色,看着這樣惬意随适的楚赫,就好像這裏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天牢,而是供他頤神養性的後花園一般。
來人緊盯着楚赫的眉眼,好像在審視他最真實的情緒,是不是如表現出來的這樣輕松惬意。
“世子身陷囹圄還能如此淡然,是真的覺得太子殿下能将你從這裏救出來嗎?”看這小子終于問到了正題上,楚赫就不跟他在這裏打馬虎眼了,道:“本世子雖說很看好太子的能力,可是也曉得,眼下本世子的這一劫恐怕是很難度過去了;你趁着夜色來見本世子,不就是想要确認本世
子有沒有将你告訴本世子的那些話說給太子殿下聽嗎?怎麽,眼下查清楚這些天無人接近本世子,你總算是放心了是不是?”
那人道:“在下相信世子爺是一言九鼎之人,當初既然沒當着太子的面将下官的真實身份拆穿,自然也會繼續幫在下隐瞞下去。”
聽着這番話,楚赫終于怒了,他看着眼前之人,曾經對他的欣賞在此刻早已蕩然無存,他以前真是瞎了眼,幾乎與他兄弟相稱,可沒想到,他居然是昭和帝安插在太子身邊的暗線。
如果不是突然發生了他進宮刺殺周嫣然的事,恐怕他們所有人至今都會被他欺騙着,天真的以爲他真是個忠心不二的憨厚之人。楚赫冷笑出聲,看着眼前之人,道:“如果我是你,一定會覺得非常羞愧;人們常說,習武之人心思簡單,最是重情重義,爲了忠義幾乎可以豁出性命,肝膽相照、赤膽忠心這樣的詞幾乎是爲我們量身定造;可沒想到這些話在你的身上卻全然體會不出來。這些年來,太子對你可算是信任至極,他在登上儲君之位後,更是對你恩賞有加,如果有一天讓太子知道,他養在身邊最信任的屬下其實卻是别人安插在
他身邊盯着他一舉一動的暗樁;到那時,你又有何面目來面對太子?又該如何向他解釋他的身份?”
隐藏在鬥篷下的手悄悄地攥緊,他知道,在楚赫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一定會對他嗤之以鼻,但是,他從來都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和行爲。
“楚世子覺得,在下背叛了太子?”
楚赫眸光幽冷道:“難道不是?”那人輕輕一笑,嘴角勾出玩味的弧度,道:“世子,你可能搞錯了順序;從一開始,在下真正效忠的人就是我朝天子;這些年來,在下之所以忠心不二的守在太子殿下的身邊,也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行事;可以這麽說,在下是滿朝文武中,第一個知曉皇上将來會将儲君之位傳給太子殿下的人。在下守在太子殿下的身邊,一來負責他的人身安全,二來也是皇上和太子殿下之間的溝通橋梁;不然,太子殿下怎麽
可能會在離開戰場回朝後,這麽快就在朝堂上站穩根基。”
楚赫聽懂了,道:“原來,你是皇上放在太子身邊的眼睛和嘴巴,那些所謂宮裏的消息,很多都是皇上故意借着你的口告訴太子的。”
“就說世子爺是個聰慧通透的人,一點就通。”聽着這聲誇贊,楚赫卻是半點都開心不起來,他瞅向眼前這似笑非笑之人,道:“眼下,你對我說了這麽多,看來你這次來見本世子,不僅僅隻是爲了确認我有沒有将你的真實身份捅出去這麽簡單,說吧,
你還有什麽事?!”
看着很快就發現自己此行目的的楚赫,來人輕輕地發出笑聲,那聲音似是從胸腔中傳出來,聽上去有些沉悶,更讓人覺得壓抑。“既然世子爺是個痛快人,那麽在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本來陛下的意思是,隻要世子能夠配合我們的計劃,我們看在老侯爺的面子上,也隻是會讓世子在天牢裏吃點苦,待我們的目的一達到,就會放世子
離開;可眼下,情況有變。”說到這裏,男子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收斂了幾分,繼續說:“太子殿下的手段真是不能讓人小觑,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一些什麽,所以這兩日除了跟洛誠見面之外,再不見任何人;而那個洛誠也是個很有能力的
,居然讓他發現周貴妃的身體與正常人有異;陛下知道周貴妃真正的死因怕是瞞不住了,所以,我們的約定也要發生一點改變;楚世子,要委屈你先走一步了!”話音剛落,一把薄如蟬翼的飛镖就朝着楚赫的面門直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