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的是,卓朗的這段話算是真實徹底的說到了姜氏的心裏。
她這輩子,最恨不是曾經敢擋她道的人,也不是那個敢跳出來給她添堵找刺的人,而是從她的手裏将昭和帝搶走的楊蕊。
她很清楚自己這輩子都會追逐名與利,這種欲壑難平的感覺很多時候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可同時她也很清楚,權勢與地位不過是身外之物,她空唠唠的心隻有一個人能夠填平,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她活了這近五十年時間,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進過理智的判斷後做出來的,唯獨是在嫁人這件事上,她因爲一見鍾情而愛上了昭和帝;不顧家人勸阻,甚至不顧在嫁給昭和帝後的利益得失,還是執意讓
自己成爲他的妻子。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在這天底下,隻有這個男人能夠一再打破她的防線與禁忌,她爲了他甚至可以犧牲一切;長這麽大以來,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她有這種感情的男人。
但,這個讓她深深愛着的男人卻被别的女人搶走了;她曾心痛過,嘶吼過,掙紮過,哀求過,可是,盤踞在她内心深處最深的感情卻是無法驅趕走的恨意。
她恨楊蕊,因爲這個女人的出現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因爲她的出現,毀掉了她一手編制的美夢;所以,如果有機會讓楊蕊痛不欲生,讓她魂魄難安,她絕對是第一個願意去這樣做的人。
所以,在經過一場天人交戰之後,姜氏将手伸出來,接過卓朗手中的血玉瓶。
看見姜氏手中的動作,卓朗輕輕一笑:“老夫在這裏預祝皇後娘娘,能夠馬到成功、得償所願。”
雀薇宮中
周嫣然聽到安插在永和宮外的宮侍的彙報後,立刻托腮陷入沉思。
姜氏近日來的動作真是越來越頻密,不僅偷偷地私見大臣不說,現在連外男都敢随意的帶入後宮;這個女人,真是膽大包天到了極點,俨然是将一切宮規都不放在眼裏,不将天子放在眼中。
不對,等等!姜氏這些年來雖然在後宮中積威甚重,但向來還是有分寸的,從不會像近日這般胡作非爲;如今她行爲異常,可見是要圖謀不軌的前兆,能讓姜氏冒着生命之危險做出這樣的事,那麽她所圖之事定是十分
重要。
再細想以姜氏今時今日的地位,能讓她動心,她最想要的是什麽?
簡直就是不言而喻!——太後之位。
可是,隻要昭和帝不駕崩,就算姜氏有再強的能力,也不可能坐上太後的位置,除非,她想要對昭和帝做些什麽。
想明白這些的周嫣然再也坐不住,對着外面喊了一聲就擺了貴妃儀仗前往泰安宮去找昭和帝。
她很清楚這個時候昭和帝絕對不能出事,因爲趙淩不在京城,如果昭和帝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那個皇城上下都會被姜氏和煊王的人控制住,到那時候,趙淩恐怕就要跟這皇位無緣了。
而且,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她更害怕上位後的煊王會對趙淩不利。
所以,她必須要去出聲提醒昭和帝,讓他最近務必要萬萬小心才是。
……
昭和帝近日來精神一直不太好,連去後宮的時間都少了;所以,在聽到宮侍通報周嫣然來找他時,他倒是頗爲意外。
因爲他很清楚,他的這位漂亮的貴妃娘娘并不是真心的喜歡着他,身爲帝王,很多時候會有許多的無奈,可是有的時候卻是能依靠這個身份得到許多意想不到的東西。
比如說,女人。
他知道随着自己年邁和越來越不争氣的身子,已經不是許多女人心目中那風流倜傥的兒郎了,可是還是有許多女人前仆後繼的往他的龍床上爬;在她們的眼裏,他不是丈夫的存在,而是君王的存在。
她們畏懼他、讨好他,而且還需要依附着他,因爲他是大魏真正的主宰者,随随便便的一句話就能掌握她們的生死,也能改變她們的命運。而周嫣然就是當年被他改變命運的那一個,他至今都記得他初次見到周嫣然時她那雙哭紅的雙眼,他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不情願,看到了拒絕和反抗,所以他就成全了她,将她一人丢在一處偏殿裏,讓她
抱着自己那可憐的自尊安靜的活在後宮之中。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的他都忘了後宮有這樣一個女人的存在,畢竟以他現在的心境,女人對他來說就像是在禦花園裏賞花;人們喜歡漂亮的花朵沒錯,可是又有誰真的能做到将一束花永遠放在心裏不忘
記的呢?
所以,當周嫣然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回憶了許久才想起來。
可她的出現,卻也讓他頗爲意外,因爲這個在一年前還拒絕他臨幸的女人今日卻是主動爬上了龍床,懇求着他的恩寵。
那時,他就看出來了,她之所以會選擇這麽做,并非是喜歡上了他,而是想從他這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對他來講,身邊有一個聰明乖巧又有分寸的女人并不是什麽壞事,他覺得她低眉順眼、嬌美動人的樣子十分可愛所以就接受了她,而她則是從他這裏得到自己想要的身份和地位;與其說這是一種恩賜,不
如講這更是一種平等的交換。
他們二人彼此給對方想要的東西,卻又不向對方交付真心;這就是他跟周嫣然之間真正的感情,與其說是夫妻,不如将更像是相濡以沫的夥伴;在寂寞的皇宮裏,搭夥兒湊對子熬歲月罷了。
既然一開始就知道周嫣然對他不是真心,所以昭和帝也從未對這個女人有過多大的期待;隻要她懂分寸乖巧,他就會多多的疼愛她一分。
可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找上來見他,要知道以前,很多時候都是需要他下诏,她才會主動來找他的。
昭和帝将手中的狼毫筆放下,招了招手示意讓身邊伺候的福生宣周嫣然進來。
福生出去了片刻,很快就将一身華麗宮裝的周嫣然帶進來,看着那個跪在地上安靜乖巧如幼鳥似的周嫣然,昭和帝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今日怎麽有空來見朕?”
周嫣然由貼身宮侍扶着站起來,嬌美動人的容顔上挂着得體的笑容:“皇上最近操勞辛苦,臣妾十分挂念,這才冒昧前來打擾,還請陛下不要怪罪。”
說着,周嫣然就大着膽子走上龍案,如往常一般溫順的依偎在昭和帝的身邊,那副柔弱的姿态,真如攀附在高大樹木上的菟絲草,很能滿足男人想要凸顯的高大形象。
福生是個眼尖的,看見周貴妃這幅姿态後就朝着伺候在兩側的宮侍們去了個眼神,但凡是能伺候在殿前的奴才基本上都是人精,又怎麽可能會看不出大總管的眼神呢?
衆人在向昭和帝行了禮後,就依次告退,走出殿外;隻留下站在原地跟個木樁子似的福大總管伺候在禦前。
周嫣然一直都在小心留意着殿中的情況,見昭和帝對她還算和顔悅色,就繼續乖巧說道:“皇上,國事和奏折是永遠都處理不完的,還請皇上能夠好好珍重龍體,千萬不要太操累才是。”
昭和帝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身邊美人在懷,又是如此貼心順意,自然是心中歡喜的。
他伸出手拍了拍周嫣然嬌俏綿柔的臉頰,道:“愛妃放心,朕會照顧好自己。”周嫣然依偎在昭和帝的懷裏嬌俏一笑,故意裝作好奇的模樣,問:“皇上,臣妾記得淩王似乎已經離京兩個多月了,這濟州城距離京城不是太遠,赈災一事雖說繁瑣,但若是處理得當應該很快也會處理好;
不知王爺什麽時候能辦好濟州的災情,回來幫皇上分憂呢。”
木樁子似的福總管聽到周貴妃此話,一直低垂的眼睛悄悄的往她那個方向瞟了一下,看來這貴妃娘娘來此還真是目的不單純,瞧這樣子,倒像是來打探淩王下落的。
可,既然他都能看出來,皇上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呢?
昭和帝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隻有那雙渾濁的眼睛微微的閃動了一下,卻是順着周嫣然的話說:“快了,朕接到沿途官驿速報,老三已經将濟州城的災情處理好,正在趕回京城的路上。”
周嫣然得了這個答案,一直高懸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太好了,隻要趙淩能夠及早趕回來,姜氏的計劃都不會得逞。周嫣然難以遮掩臉上的喜色,她溫順的趴在昭和帝的懷裏,聲音更加嬌俏迷人:“臣妾雖然是後宮婦人,但多少也聽說過,這赈災之事可不是什麽輕松的動作;淩王殿下在去了短短兩月個,就将濟州城的災
情辦妥,可見是真有能力;皇上,臣妾要在這裏恭喜皇上,殿下真不愧是龍子鳳孫,有皇上你當年的風采,連這麽難的事都能辦理的妥妥當當。”
昭和帝心情暢快的大笑幾聲:“不錯,老三的确是個有能力的,愛妃是嘴甜,說老三有朕的風采;可是朕很清楚,朕在他這麽大年紀的時候,可沒他這麽大的本事。”
周嫣然嬌嬌的笑出聲:“淩王辦妥了這麽大一件事,不知皇上準備給他多大的封賞?”
“愛妃有什麽意見?”周嫣然故意裝作嬌憨道:“臣妾是一個婦人,又怎麽敢給陛下意見;臣妾隻是覺得以前總是聽說煊王最像皇上您,可現在看來,真正酷似皇上您的好像不止煊王一人,淩王似乎更像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