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楚星月的驚愕,元楓卻是氣定神閑,走到雲霄面前對他伸出手:“我來待她走。”
“你别碰我。”
楚星月抓緊了雲霄的衣領,避開這元楓的靠近:“你明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明知道他留下來可能會面臨什麽,可你還是見死不救是不是?還是說,在你的心裏,巴不得他去死。”
元楓沉默的看着楚星月,看着她眼角的淚光,看見她滿眼的失望。
桃花眼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氛圍,趕緊走上來解釋:“美人,你可别冤枉了元楓,說到底他這麽做也是爲了保護你不是嗎?”
“我不要他保護,如果他的保護是建立在犧牲我最愛人的基礎上,那我甯可不要。”
元楓雖然神色依然平靜不該,可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裏正在經曆着怎樣的巨震。
眼前的她,讓他幾乎是無可奈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他的心裏他将她看的有多重,以前他一直以爲這份看重是因爲她是天定一族未來的族長,他效忠她、臣服她都是應該的。
可是慢慢的,他發現自己對待她的心思已經悄悄改變,那種改變是他從未經曆的,是那樣的新奇又那樣讓他害怕。
他害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将那份心思隐藏的很好。
可是此刻,他覺得自己快要隐藏不住了,看着她爲了那個男人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他覺得自己正站立在崩潰的邊緣,隻要她再說一句話就能将他摧毀。
元楓悄悄地攥緊了顫抖的手指,問她:“你真的都不需要我的保護了嗎?”
楚星月眼神幽亮的看着他,剛準備張口說出那個字,胡沖卻在這時候忽然搶過她的話,道:“你們走,我留下來保護王爺。”
說完,胡沖就頭也不回的朝着他們來時的方向疾跑而去,眨眼間,那挺拔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夜幕裏。桃花眼震驚的看着突然跳出來說了這樣一句話就消失不見的胡沖,立刻氣的直罵爹:“胡沖你個混蛋,這件事挨着你什麽事,你跳出來說這句話做什麽?好不容易能看見美人和元楓這個臭屁的小子鬧掰,現
在全都被你毀了。”
跳腳的說完這些話,桃花眼也追着胡沖跑了,隐約間能夠聽到他的聲音稀稀拉拉的傳來,大緻意思是要楚星月他們先走,等他追到了胡沖再來與他們彙合。
楚星月見胡沖和桃花眼都跑去幫趙淩,緊張害怕的心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很清楚這二人的本事,有他們在趙淩的身邊,就算無法及時克制這些暴民,最起碼也能保證趙淩的生命安全。
雲霄也不多做停留,抱着楚星月繼續往李府外跑,而元楓則是默默地跟在他們的身邊,隻是這時你若仔細的觀察他,就能發現他的沉默比以前還要安靜,還要孤獨。
越往外面跑,激烈的厮殺聲就越能聽的清楚,到最後,楚星月幾乎是親眼看見那些暴民們當着她的面見人就殺,身邊如果沒有元楓和雲霄,恐怕她和春杏還有蕭睿淵都要橫屍在此。
爲了隐藏楚星月的身份,春杏将披風上的兜頭帽蓋在楚星月的頭上,幾乎是遮住她的大半張臉,然後雲霄和元楓一左一右保護在她的身邊,腳下飛快的朝着安全的地方躲避。
“啊!啊——!啊!”
春杏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看着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人宰殺,獻血像是水柱一樣往外飚,吓的尖叫聲不止,如果不是有蕭睿淵拉着她的手拖着她往前跑,恐怕她都要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楚星月聽見春杏的尖叫聲,不斷地回頭查探春杏的情況。
偏在這時,有一支流箭朝着楚星月的面門上射過來,雲霄手持寶劍正在跟沖上來的暴民們厮殺根本分身乏術,關鍵時刻,還是元楓沖上來用自己的肩膀替楚星月擋下了這支勢如破竹的流箭。
楚星月看着生鏽的箭矢紮進元楓的肉裏,吓的眼睛都瞪圓了,她趕緊抱住了元楓的胳膊,害怕的眼淚都掉出來:“怎麽辦怎麽辦?你受傷了,受傷了!”
看楚星月驚慌到直跺腳,元楓卻是嘴角勾着笑看着她:“原來少主也是擔心屬下的。”
“廢話,我不擔心你擔心誰。”
楚星月抓住流箭的羽翼,使了勁兒猛将箭矢往外拽,隻聽見撲哧一聲聲響,箭頭被拔了出來,可是鮮血也打濕了元楓竹青色的長衫。
楚星月趕緊拿出手帕按在元楓流血不止的傷口上,眼睛裏帶着焦急:“箭頭上有鐵鏽,不知道會不會感染,這裏的醫療衛生條件這麽差,也不能打破傷風針;元楓,你難不難受?有沒有頭暈?”
看着楚星月大驚小怪的模樣,元楓真是拿她沒了辦法,用她的手帕草草的将自己跌傷口包紮住,然後拉緊了她的手,告訴她:“少主,屬下以前受過更嚴重的傷都沒事,更何況是這點小傷呢?”
說着,元楓還趁着他人不備,湊近到楚星月的耳邊小聲的提醒她:“少主莫不是忘記了,我們天定一族的人恢複能力比他們這些尋常人都迅速,這點小傷根本要不了我的命。”
楚星月真覺得自己是被這些打打殺殺吓壞了,不然怎麽現在變的如此膽小,看見一點血從自己在乎的人身上流出來,她就吓的隻想哭;一時間,面對着元楓促狹的笑容,她還真是有些擡不起頭來。
就這樣,他們一行人由元楓和雲霄護着,沖出了李府,甚至沖出了李府外暴民和兇徒的封鎖,終于來到了濟州城的大街上。
可是看着往日還算平和甯靜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殺戮的痕迹,楚星月捂着砰砰亂跳的心口,激勵的穩着自己被震撼的心情。
眼前的濟州城,哪裏還有一絲往日的平靜,這一夜,這裏的百姓注定無法安眠入睡,他們就像是走進了人間的煉獄,看着魔鬼沖着他們舉起殘忍的屠刀,随意的結束着他們珍貴的生命。
哀嚎聲,慘叫聲,哭求聲,還有孩童因爲恐懼、害怕和與家人天人永隔而發出的脆弱的哭叫聲,那些聲音像是一瞬間都朝着楚星月壓來,幾乎快要将她壓的喘不上氣。
楚星月的身體柔弱的晃動了兩下,蕭睿淵趕緊沖上來扶住她:“少主,你怎麽了?”楚星月扶着自己眩暈的腦袋,舔着自己幹澀的嘴角,痛苦的看着眼前這慘無人道的世界:“我從來都不敢相信,在這個世上會有如此可怕的場景出現,難道那些人真的就沒有心嗎?殺人的快感對他們來說,
就是那麽有吸引力嗎?他們就沒有家人嗎?在他們傷害别人的時候,就不怕有一天這報應會報到他們的頭上嗎?”
面對着楚星月一連串的問題,蕭睿淵低下了頭。
其實對他來說,眼前這一幕并不陌生,反而還有些似曾相識。
當年,他和他的親人們也曾經曆過這些,隻是那時他也同現在這般幸運,被好心人保護着,撿回了一條命。
他很清楚,那些舉着刀劍的人是有多殘忍,在他們的眼裏,人命對他們來說或許隻是獵物罷了,刀起刀落就跟砍瓜切菜一樣,他們才不會害怕報應,因爲他們的靈魂已經沉在黑暗裏,看不到光明了。
楚星月由蕭睿淵扶着,讷讷的出聲:“如果這些暴民真的是姜氏早就安排好的計劃,那麽這個女人,真是罪該萬死;這樣的人,不配站在萬人之上,也不配擁有現在百姓對她的愛戴和推崇。”“濟州城剛剛遭受大災,雖說已經得到了朝廷的赈濟,可是還如一個脆弱的嬰兒,需要小心的呵護;這一夜殘忍的殺戮,就像是要将這個嬰孩徹底殺死,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姜氏的野心建立在無數人的獻
血上,如此殘忍而自私,簡直人人得而誅之。”
元楓聽到了楚星月的話,回應着她:“放心吧,如果這一夜我們能夠挺過去,姜氏的末日就要來了。”
是啊,隻要他們能挺過去,姜氏就會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楚星月立刻在心裏打定了主意,對身邊的元楓和雲霄說:“我想好了,我不走。”
雲霄看着又開始鬧着不肯走的王妃,臉上盡是無奈之色,剛準備開口勸說,卻被楚星月此刻臉上的嚴肅震懾住。楚星月堅定地看着身邊的人,說:“趙淩說,他是赈災欽差,他是皇子,他不能辜負皇恩,所以必須留在這裏抗擊兇徒與暴民,保護濟州城的百姓,這是他的責任,他不能推脫;好,他有他的大義要成全,
那本王妃也要有本王妃的大義來成全。”
楚星月推開撫着她的蕭睿淵,纖瘦的身體站的挺直而剛毅,眼神裏迸射出劈啪作響的火花。“本王妃是他趙淩的妻子,是天子親自下旨指定的淩王妃,更是青州靖北侯楚毅的女兒;我的父親在戰場上從未當過逃兵,我的兄長多次帶領将士們保家衛國沖鋒在第一線上,我楚家的兒女沒有一個是孬種
,面對強敵絕不退卻就是我楚家人的本色。”“本王妃是楚家的女兒,就算是嫁進皇室成爲皇家的兒媳,骨子裏也流淌着楚家的血脈;所以,我要站在這濟州城裏跟所有濟州城的英雄兒郎共同進退,生死與共,絕不能給靖北侯府,給淩王府的臉上抹黑
。”說完,楚星月就從地上撿起一把刀,對站在身邊的春杏說:“舉起刀劍來,讓這些該死的混蛋們好好的見識見識,有姓楚的人在此,看他們還能猖狂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