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一行人已經到達了嶽州附近。
嶽州毗鄰濟州,這次濟州大災,一時之間嶽州境内湧進了無數災民。好在嶽州州府還算是個仁善之人,眼看着大批災民無處安置且形狀凄苦,也沒似其他官員那般将災民們哄攆至城外;而是派出了大批人力安置災民,隻可惜,縱然嶽州州府已經拿出了十二萬分精力來應付
這場突然而至的災情和災民。
但畢竟嶽州近些年來也并不算富庶,州衙中的糧食不出半個月就被發放空,眼看着災民還在源源不斷的湧來,嶽州已經極難支撐眼下嚴峻的情況。
偏偏在這時,災民中有不少刁民還起頭鬧了事,先是結夥搶了幾個商戶糧店,到後來甚至還敢闖進殷實百姓之家爲非作歹。
此事一傳到嶽州州府的耳中就被引起了重視。
要知道,人被逼急了什麽事都做的出來,雖說大家都十分同情這些背井離鄉的災民,願意伸出友善之手幫助;可是,不難保證這些人當中不出現一些歪瓜裂棗。
每次地方遭災,總會有些作惡之人糾結無辜百姓一起鬧事,嚴重的時候更會發生一些大大小小的亂事,不得不逼得朝廷派兵來鎮壓才能将這些消停。
眼下,眼看着又有心懷不軌之人妄圖借着這才災情想要鬧事,嶽州州府自然早早就吸取了前車之鑒,大力派出衙役抓捕那些鬧事之人。
可奈何那些賊子也十分狡詐,如地痞流氓一般到處流竄。
嶽州州府一面要安置無辜的災民,一面還要抓捕借着災情鬧事的賊人,日日殚精竭慮、憂心忡忡,就這樣不出數天時間,便病倒了。
眼看嶽州将要群龍無首,恰在這時,趙淩一行人卻是趕到。
趙淩等人被安置在嶽州的驿館之中,接見了拖着病軀前來迎接的嶽州州府韓放。
對于韓放此人,趙淩已經在來的路上将他的義舉打探的一清二楚,所以,看見韓放面容憔悴的跪在地上請安,就忙示意雲霄将其扶起;往日總是冷肅的眼神此刻也帶了幾分溫和。
韓放沒想到赈災欽差會這麽快就來了,而且此次的赈災欽差還是當朝三皇子煊王;當場便激動不已,連聲叩謝皇恩。
趙淩對韓放的印象很不錯,所以也不打算拿出自己王爺的身份來壓制他,而是盡量和顔悅色,道:“本王聽說嶽州收留了大批的災民,不知眼下這些災民被安置在了何處?地方州衙可能應付?”
韓放雖說是個文官,但多少也了解一些京中的情勢,曉得這當朝的三皇子乃是真正的行伍出身,雖說常年帶兵打仗,可這些年來在朝堂上的表現卻也是不俗。
所以,面對趙淩的提問,他也不敢含糊,盡量讓自己表達的淺顯易懂又詳細準确。
“回王爺的話,自濟州遭災之後,嶽州就湧現了大批災民,起先每日大緻以千人爲計,可是漸漸随着災情的嚴重,城中一日之内湧進上萬人的災民也是有的。”“我嶽州近些年來雖說無甚大災害,但因爲嶽州的土地貧瘠,百姓們也隻是能簡單的糊口,州衙之中的存糧并不是很多,随着災民的日漸增加,現在州衙内的糧草已經被搬空;災民被下官安置在城北,那裏
設置的有粥棚,也向部分身體孱弱的災民發放了被褥。”“隻是眼下,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王爺剛來,可能還不知,現在已經有小股的刁民在嶽州境内流竄犯案,已有不少商戶和百姓受難遭殃,最頭疼的是這些天還有大批災民湧入城内,城中已經飽和,無力在
安置他們,下官又不忍心将他們驅逐至城外,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說到這裏,韓放帶着病氣的臉上就露出不忍之色,跪在地上就向趙淩叩頭道,“王爺是奉旨前來的赈災欽差,還請王爺可憐這些失去家園、親人的災民們,給予他們溫飽,讓他們有一席安身立命之處。”
看着跪地不起的嶽州州府韓放,趙淩神色嚴峻,沉默陷入神思。雲霄走上來再次攙扶起韓放,寬聲安慰與他,“韓大人請放心,我家王爺既是赈災欽差,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災民們再流離受苦;此次我等出京,已經帶來了大量的糧食谷物,定能讓嶽州和濟州的災民們得
一溫飽。”
聽到雲霄這麽說,韓放幾乎是立即喜極而泣。
果然,他聽到的傳言真是一點也不假,很多人都說,這三皇子是個沙場殺伐之人,不見得有幾分仁慈之心;可是他也聽到一些從京城傳來的小道消息,說三皇子趙淩雖是個面冷的,可心地确實不錯。
今日看他身邊跟随之人都是如此彬彬有禮,可見這次嶽州和濟州都要有救了。
趙淩此刻沉默着,正是在思考着韓放剛才的話。
正如韓放所講,城中湧進大批災民并不是最頭疼的,真正頭疼的是有人居然又趁着大災想要鬧事。
往年地方受災,總是有些心懷叵測之人糾結無辜百姓與地方府衙正面沖突對抗,有幾次甚至連朝廷都驚動了,直接派了重兵前來鎮壓。
事後才知道,真正該死的人也就那麽幾個,而大量受害者卻依然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無辜百姓;眼下,這樣的苗頭又有在嶽州出現,不難想象,此刻連嶽州都亂了,百裏之外的濟州又該是怎樣的一副亂象。
想到這裏,趙淩就忍不住伸出手按了按蹦蹦跳的太陽穴,直接開口問韓放,“那些帶頭鬧事之人,你可抓住了一些?”韓放一聽煊王直接開口問這件事,也不敢怠慢,立即回複道,“下官是抓到了幾名,這些人當中不少都是些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他們的家鄉遭了災情,如今背井離鄉、食不果腹,骨子裏的劣根性就又冒了
出來,甚至還存了想借着這次災情發筆橫财的天真想法,這才敢動手去搶商戶,去傷害無辜百姓。”
趙淩蹙着眉,問,“那些人關押在何處?”
“下官将他們關在牢中,王爺可要親自審問?”
“不必,若是方便,還請韓大人将這些人交給本王,本王自有法子來處理。”
韓放雖說是嶽州的一州之府,但跟趙淩的身份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眼下趙淩親自開口要人,他自然不敢阻攔,立刻開口應下。
趙淩掃了眼韓放布滿疲憊和病色的臉,語氣柔了幾分,道:“如今,本王既然已經來了,就會替嶽州和濟州做主,大人身體有恙,當好好療養才是,接下來的事情,大人盡管交給本王來做。”
韓放聽出趙淩關心他的意思,激動的差點流下淚來,趕緊開口道:“下官不敢言苦,王爺奉旨赈災勞苦功高,王爺若是有什麽需要下官,盡管可向下官開口,鞍前馬後,下官定會全力以赴。”
聽到韓放的回答,趙淩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對他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後,就讓雲霄将他送出去。
韓放前腳剛離開,楚星月後腳就從房内的屏風後走了出來。
如今出京在外,比不上在京城王府中的逍遙日子,楚星月也不會再花費大量的時間來打扮自己。隻見她身着一身上等的蘇杭雲錦長裙,烏黑的長發披散下來,垂直腰側,隻是簡單的盤了幾發髻,發間紮着粉色的絲帶;精緻的眉眼不染絲毫青黛,似雪般的肌膚也不抹分毫胭脂,就這樣素面朝天,卻沒
想到,這樣顯得更加靈氣逼人、絕色天成。
看見楚星月走出來,趙淩看着她絕美的面容晃了晃神,快步迎上前,将她半擁在懷中,語氣一掃先才的清冷,盡是溫軟柔和,“你不是說坐馬車都快要坐吐了嗎?爲何不在房中好好休息?”
楚星月并不隐瞞趙淩,直接開口說道,“咱們剛一進嶽州,我就看見街面上雖有人影,可大多數人都是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不是說隻有濟州遭了災嗎?爲何連毗鄰的嶽州都是這樣一副蕭條的景色?”
趙淩扶着楚星月坐下來,将剛才從韓放那裏得到的消息告訴她。
楚星月聽的專注,最後說出自己的看法,“這個韓知府雖說是個難得的好官,可也不難看出他有幾分婦人之仁在裏面。”
趙淩微微含笑看着楚星月,側眸凝視着她,那表情分明寫着要聽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楚星月也不客氣,說,“濟州與嶽州相鄰,守望相助的确是應該,可是我們在幫忙的時候,也要學會量力而行。嶽州本就貧瘠,就算是将整個州衙的糧倉都打開,至多也隻能養活一兩萬的災民,可是韓放也
沒有考慮這麽多,隻覺得百姓受苦,心情沉痛,一味的打開城門讓受災百姓進來;可卻不知,若是受災百姓進了城沒有果腹之物,他們該怎麽辦?”
“嶽州本平靜祥和,嶽州的百姓也還算安居樂業,他們招誰惹誰了,突然之間城中出現了這麽多災民,有些災民甚至心懷叵測,沖到家中就又搶又奪的,連性命都遭到了威脅,他們難道就不無辜嗎?”“所以我說,韓放此人有些婦人之仁,做事拖泥帶水;我能夠理解他想要救人的決心,可是他現在災民沒有安置好也就罷了,連嶽州的治安也出現了問題;幸虧他在嶽州還算有威望,嶽州的百姓也沒有跟他鬧上,但長此以往,不難保證嶽州百姓會心生不滿,生出要将災民攆出嶽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