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楚星月待自己的冷漠看成了小女人真該鬧脾氣的别扭勁兒,因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的女子對他的用情至深。
當年,他不過是當着她的面随口提了一次想要在趙淩身邊安插暗樁的事,她就毫不猶豫的提出要讓自己嫁給趙淩的決定。
一個女人爲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婚姻都可以拿來犧牲,可見這個女人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有多深,如此深的情感,他不相信她真能眨眼之間就能放下。
所以,縱然是聽見楚星月的拒絕冷漠之語,他雖是難過,但并未真的有多心傷。
因爲他一直都很有底氣,相信她現在對他冷色也不過是暫時的,等随着時間的流逝,她還會如往昔一般,待他赤誠一片。
故而,在穩下略顯波動的心緒之後,趙煊便風度翩翩将楚星月帶到了酒肆之中。
從外面看精緻小巧的酒肆裏面的裝飾更顯清新雅緻,趙煊似乎十分熟悉這裏,帶着楚星月就直接上了二樓的小隔間。
春杏站在隔間外,不斷地踮着腳尖想要透過屏風打探裏面的情況,她就不明白了,爲何小姐會同意跟煊王獨處,若是煊王在這裏欺負小姐,那可該怎麽辦?
相較于春杏的惴惴不安,跟随趙煊走進隔間的楚星月卻要顯得淡然很多;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橋頭的風景,楊柳堤岸,春風徐徐,還真是一派風和日暖的好春光。
可誰又能想到,在數百裏之外的濟州地區,卻是因爲洪災頻發那裏正值民不聊生。
生命遭受威脅,生存遇到問題,那裏的災民百姓正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恐怕就算是擁有再好的春光,他們也沒多少心思去欣賞吧。
趙煊看着美人眉間含愁的模樣,心池又跟着忍不住的揚了揚,别開頭,輕輕地咳嗽一聲,開口打破這滿室的安靜。
“本王聽說,你要随趙淩一起去濟州?”
楚星月暗道一聲:這就直奔主題來了。楚星月将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淡淡的落在趙煊的身上,對他在這方面并不隐瞞,直接開口說着,“上次我在龍泉寺差點遇到危險,也許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緣故,現在趙淩不管去什麽地方都喜歡将我
帶在身邊。”
趙煊發出一聲冷哼,語氣中帶着連他都沒注意的醋意,“他倒是對你挺上心。”
楚星月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做其他言語。
注意到自己語氣中的不适,趙恒又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繼續道,“你真打算跟他一起去?”
“他是我的夫君,他要帶我一同前往,我自然不會多說什麽;怎麽?你有什麽話要說?”
“本王不希望你跟他去濟州。”
楚星月一愣,不解的看向突然說出這句話的趙煊。
他不希望她跟着趙淩一起去濟州?這怎麽可能?他不是應該希望她時時跟在趙淩的身邊,将趙淩的一舉一動都彙報給他嗎?看着楚星月詫異的神色,趙煊就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麽,當下便露出一絲苦笑,道:“原來,小月你對本王還真是誤會頗深,不錯,本王未達目的是不擇手段了點兒,但,也絕對不是那種爲了自己的大業可
以随便犧牲自己女人的那種無良之人;小月,濟州之行你想辦法向趙淩推了,你就在京中淩王府中好好等着,相信本王,待這次計劃成功,絕對不會再委屈了你。”
楚星月聽着趙煊的話,心裏卻是沒有一絲的高興。
他不讓她跟着趙淩去濟州,難道是,他又想了更狠毒的招數來對付趙淩?
要知道,趙淩的這趟濟州之行本來就困難重重,如果他真決定在這時候跳出來給趙淩添堵,這對趙淩來講,無疑是雪上加霜。
想到趙淩待自己的好,又想到趙淩此行的目的,楚星月不由間便在心中生出了袒護之意,眼神戒備看着趙煊。
“你要對趙淩做什麽?難道是像上次那樣,再對他進行一次暗殺嗎?”聽出楚星月語氣中對趙淩的袒護,趙煊的眉宇立刻擰緊,語氣忍不住也帶了幾分嚴厲,“難道小月你是現在才知道本王跟趙淩時死對頭的事實?要知道,本王跟他之間,隻能存活一個;要麽是本王死在他的
手中,要麽就是他栽到本王的手裏。”
說到這裏,趙煊就将懷疑的眼神投到了楚星月的身上,“小月,你不會是真的背叛了本王,徹底偏向了他趙淩吧。”
說到最後一句,趙煊的聲音猛然拔高,不難想象,此刻他的心情定是複雜到了極點。
心裏一直以來懷揣的那抹笃定,在此刻,出現了一絲晃動。
楚星月并不回答趙煊的提問,而是直接問出口,“你想要怎麽對付他?你的計劃是什麽?”
如果是以前,楚星月這麽問,趙煊一定會将自己的所有計劃全盤托出,可是如今,當他看出她對趙淩的袒護之意後,他開始猶豫了。
他甚至想要開口問她,知道他的計劃後她準備做什麽?
難道是會轉頭回去告訴趙淩,讓他小心提防他?
當這個念頭産生的時候,趙煊一直隐隐鈍痛的心在這時猛的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那股痛意,差點讓他站不穩腳步,整個人都忍不住晃了晃。
楚星月看趙煊抿唇不語,就知道他是不願意告訴自己的;既然他不情願說,她再想知道也是難了。精緻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冷冷的看着臉色有些發白的趙煊,道:“我以前一直認爲,你雖爲了儲君之位不擇手段了點兒,但最起碼還算是個敦厚仁善、是非分明的人,可是今天,我要對這個印
象大爲改觀。”“你明知道趙淩此次前往濟州是爲了赈災,他身負皇命,肩上扛着的是數以萬計的無辜百姓性命,你可知在濟州災區,有多少餓的如嬰孩般嗷嗷待哺、食不果腹的災民正在望眼欲穿的等着他的到來;可你卻
要利用他這次赈災大做文章,你要他的命我攔不住,可是,趙淩在出事的同時,濟州的災民怎麽辦?那可是數萬條的人命啊,難道,你爲了你的大位,連這樣可憐的無辜者都要一起犧牲掉嗎?”
趙煊的臉色寒了下來,直接開口反駁道:“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就要踩着無數無辜者的肩膀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心慈手軟,隻會一敗塗地。”
“可我也知道,成大事者要有一顆博愛仁慈的心,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你的這番作态,不是坦蕩男兒所爲,你是爲了自己的私欲在任意屠戮無辜者。”
趙煊沒想到會從楚星月這裏聽到這樣的話,先是被她話中的家國情懷所驚訝,又被她言辭中的鄙視所激怒。
她不齒他的行爲,說他不是坦蕩兒郎,難道他趙淩的所作所爲就是坦蕩男子所爲嗎?
想到他在她心目中居然落得如此印象,趙煊就難以遏制心底的憤怒,疾走幾步來到楚星月面前,本是溫潤的眼神被狠色所代替。“沒想到你我之間也不過是數日不見,本王在你的心裏已經成了卑鄙小人;小月,你可知道奪嫡之争有多兇險,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本王也不願意做那濫殺無辜之人,可是,有的時候犧牲是必要的,你
以爲他趙淩若是站在我的位置,他不會這麽做嗎?”
說到這裏,趙煊的臉上就露出幾分獰色,冷笑着看向楚星月,“若是趙淩是如今的我,本王可以告訴你,他隻會被本王更狠。”楚星月不懼此刻怒火逼人的趙煊,倔強的擡起頭,迎上他不善的眸子,斬釘截鐵道:“我不管你向我辯解什麽,但有一點你永遠都無法抹除,那就是在你的心裏,任何人的犧牲你都不會放在眼裏,你的眼睛
隻能看見你的太子之位、你的勃勃野心,别人的死活又跟你有何幹系?”
看着趙煊因爲她的話而露出錯愕失望的眼神,楚星月又扯着嘴角輕嗤一笑。
道:“趙煊,你知道嗎?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你口口聲聲說心悅與我,可是若有一天你知道,你的野心會害死我,你的貪婪會讓我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你還會不會讓我成爲你埋在趙淩身邊的暗棋。”
趙煊不解的看着突然說出如此驚心之語的楚星月,“小月你這話是何意?你明明是好好活着的,又怎麽可能會死去?”
楚星月苦澀一笑,心裏不禁爲薄命的楚冰月長歎一口氣。
眼前的男人是楚冰月傾心愛着的,那個傻女人爲了他的大業,走出青州,遠嫁京城,在淩王府中如履薄冰,不僅被趙淩所不喜,甚至還要被像李福清那樣的奸詐小人所欺負。
不知在她的心裏,可曾有多一點的後悔?
午夜夢回時,可會覺得自己的犧牲是否值得?
隻是這些問題,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
但,在面對趙煊時,楚星月還是會忍不住問出聲,想要知道,在趙煊的心裏,楚冰月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可,如今看着他這副什麽都不知道的神情,她又覺得無比的可笑。
知道了他的心意又如何?
那個人已經死了,就算他此刻哭着喊着說他有多愛她,她也聽不到了。
想到這些,楚星月不覺悲從心來,她不斷地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讓自己或成第二個楚冰月。她要做一個自由而潇灑的人,絕對不會讓自己淪爲這些皇子們争權奪利的又一個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