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虧得有蕭剛鬧得這一出烏龍,等楚星月和春杏紛紛回過神來的時候,再想起在禦花園中經曆的一切,好似恍如昨世。
春杏是個心裏埋不住話的人,眼下見着換班房裏也沒外人,直接拽了楚星月的袖子就追問:“小姐,你臉上的傷,可是皇後命人打的?”
參加賞花盛宴的人基本上都是朝中命婦,雖說各個身份不一般,但再不一般也不可能超過楚星月的淩王妃身份。
而能在這樣的場合下打楚星月,春杏想到的唯一的一個人,就是姜氏。
楚星月端起一個海碗,喝了口剛才春杏沏好的白水,覺得嗓子眼舒服了些後,才慢悠悠的回她:“總算是不傻了,曉得這打我的人是誰了?現在,還敢去找那人算賬嗎?”
聽楚星月這回答春杏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可這丫頭心眼實,又最是個護短的,眼見着楚星月細嫩的面皮上被印着五個粗紅的手掌印,靠近脖頸的位置更似是被人抓傷了。此時,就算是知道打楚星月的人是姜氏,小丫頭的倔勁兒上來,梗着脖子就脆生生的回答:“就算是皇後打人,奴婢也敢沖上去跟她說理,我家小姐究竟犯了何錯,她居然下這麽重的手,瞧這好好的一張臉
被她毀成什麽樣了,自己又老又醜,就見不得别人精緻漂亮是不是?!”
楚星月倒是沒想到春杏是個如此有膽氣的,當場被這小丫頭驚着的同時趕緊伸出手捂住她的嘴。
“笨蛋,你忘了這是在誰的地盤?就算這裏是蕭剛給咱們找來的,可難免隔牆有耳,若是這些話被人傳到姜氏的耳中,你還想不想活了?”
被楚星月訓斥,春杏有些委屈:“奴婢,……奴婢是心疼小姐,小姐的皮肉本就細嫩,被她這連打帶抓的,該是有多疼;這件事若是傳到青州去,指不定侯爺和世子爺該是有多心疼呢。”
說着,春杏就掏出小帕子,嘤嘤嘤的就要哭出聲。
楚星月最怕春杏來這一招,趕緊開口哄:“我是一不留神,這才讓姜氏給了這一耳刮子,你常年伺候在我身邊,難道會覺得你家小姐我會是那種任打任罵的窩囊廢嗎?”
春杏的眼神瞟到楚星月的身上,分明寫着‘您以前就是個窩囊廢’。面對春杏如此直白的眼神,楚星月立刻被噎住,同時,虎軀一震,王霸之氣油然而生,中氣十足的喊:“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處,好漢不提當年,誰年輕的時候不窩囊那麽一兩下?現在你家小姐我早就脫胎換
骨,誰敢給我好顔色,我就讓她開染坊。”
聽見楚星月這麽說,春杏總算是信了她一些,小帕子被她捏在掌心中不安的絞了絞,問:“小姐是怎麽應對皇後娘娘的?”
想到姜氏那張刻薄陰沉的臉,楚星月的眼睛就眯了眯:“你可還記得雲霄跟我們提起的洛瑤姑娘?”
春杏當然記得了,洛瑤,清貴書香門第之家的嫡女,她家王爺的初戀情人。
當初小姐初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暗暗不開心了好幾天,春杏能看的出來,小姐這是吃味了,可是主子不提,她也不敢說,隻是在背後悄悄地将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小姐是向姜氏提起了洛瑤姑娘?”楚星月陰沉一笑,道:“心中有鬼者最害怕面對的就是曾經做過的暗懷鬼胎之事,但是像姜氏那種壞事做絕的女人,我相信她也不害怕什麽因果報應,更不畏懼死後下閻羅地獄;可是,隻要是人就會有把柄
和弱點,而她的弱點,就是貪心。”
春杏懵懵懂懂的看着說出這番話的楚星月,雖不太明白,但卻聽的認真。楚星月耐心的給春杏解釋:“姜氏雖貴爲一朝之後,可是她卻沒有子嗣,身在後宮的女人,若沒有一個孩子傍身,數年之後,待天子駕崩,等待她的隻有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你覺得姜氏會是甘心接受這種
命運的女人嗎?”
“她當然不會,她養了趙煊在膝下,将自己将來的所有榮華富貴都壓在了趙煊的身上,可以這麽說,趙煊承載着她的未來,是她的希望,她的曙光,同時,也會成爲她的軟肋,她最大的突破口。”“五年前,她爲了李福清,不惜将偷盜的罪名栽贓嫁禍給洛瑤,讓一個無辜的女子平白無故的死去;若這名女子身份普通也就罷了,可她偏偏又是趙淩的心上人;若是這件事被趙淩知道了,你覺得趙淩會饒
過她嗎?”
春杏明白了一些:“小姐的意思是,王爺會找永和宮的麻煩?”“不!趙淩他很聰明,他清楚的知道,皇後的身份特殊,就算他貴爲親王也不能撼動她一分,再加上姜氏可是他名義上的母後,若趙淩找上姜氏算賬,那就是對長輩不敬不孝,此事若被言官抓住,朝堂上參
他一本,趙淩也會很難承受這樣的罪名。所以,趙淩不會找永和宮的麻煩,他會想出讓姜氏更痛更煎熬的法子來報此仇,比如說,直接攻擊姜氏最看重的大皇子趙煊。”
春杏的眼睛都亮了:“小姐你剛才說過,皇後的軟肋就在煊王的身上,王爺找煊王的麻煩,豈不是找皇後的麻煩;王爺真是太聰明了。”看春杏露出崇拜的表情,楚星月懶得搭理這小丫頭,繼續道:“但凡是在宮裏混迹過的人,那一個不是人精?姜氏能夠穩坐中宮之位這麽多年,她若是沒有頭腦、沒有手腕,誰會相信?所以,當我提出要姜
氏在李福清和趙煊之間作出選擇的時候,這個女人,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趙煊。”
春杏愣了愣,“李福清?小姐你真的确定當年那件事,是她在背後搞的鬼?”
楚星月雖說沒有真實的證據,可是,根據周貴妃和皇後所表現出來的态度,她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春杏,你别忘了,皇後可是很喜歡李福清的,不管這種喜歡是出于什麽目的,但李福清對她有所求,她基本上都會答應;更何況,皇後從一開始就不喜歡趙淩,害死洛瑤,不僅能哄的李福清開心,還能讓
趙淩痛苦,一箭雙雕之計,她又怎麽可能不出手幫忙?”
楚星月至今都不會忘記,姜氏在提起趙淩時眼神中的毒辣之色,還有她口中稱呼的‘賤種’。
哼!瞧不起别的女人生下的兒子,口口聲聲喊人家賤種,可你呢?卻是連個賤種都生不出來的老妖婆。
春杏這下總算是什麽都明白了,原來小姐這趟進宮,爲的就是這個。
還記得當初雲霄跪在小姐面前,祈求着她若是有機會定要出手相助,替洛瑤姑娘平反當年的冤情,那時小姐立刻就答應了。
本以爲小姐的這句答應不過是應付雲霄,可現在來看,小姐還真是不遺餘力。
當年将偷盜的罪名嫁禍在洛瑤姑娘的罪魁禍首将要浮出水面,洛瑤姑娘身上的冤屈也将大白于天下。
而這一切,基本上都是小姐的功勞,可是不知怎麽,春杏明明該覺得高興,可心裏卻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小姐……”聽到春杏的聲音,楚星月望過去,小姑娘用一雙很不安的眼神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小姐,你爲什麽要選擇幫洛瑤姑娘?就算是雲霄求你,以你的性格也斷然不會拼盡全力到這一步;奴婢很好奇,小
姐爲什麽要這樣不計代價的幫助她。”
爲什麽?
楚星月心裏回響着這三個字,眼神卻有些恍惚飄散。
也許,是因爲不願意再看着他背負着愧疚和自責獨自承受這一切吧。
或許是,知道将來可能會欠他很多,現在,能還一點是一點。這些話楚星月自然是不能跟春杏講的,隻是看這丫頭靈透的眼睛,楚星月也察覺到春杏的不安,想了個理由,就騙過去:“我哪裏是在幫他們,分明就是在成全我自己,洛瑤的案子一天不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趙淩就要在心裏記挂一天,我的男人,我要他心裏眼裏都隻有我一個人,哪怕是個死人,都不能從我身邊分走他一分。”
對于楚星月的這個答案,春杏簡直滿意極了。對嘛,這才是她認識的小姐。
看春杏被自己騙過去,楚星月無奈的笑,可同時,心裏又有一個聲音響起,這些話,真的全都是謊言嗎?
可能,隻有她自己的心知道吧。
……
這時,一直被輕掩着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接着,在楚星月和春杏還沒看清楚來人是誰時,一個身影就迅速從外面沖進來一把将楚星月抱入懷中。
隻因來者速度太快,再加上這裏是皇宮,楚星月下意識的就想到當初差點被趙恒欺負的事,剛準備掙紮大喊,耳邊就傳來熟悉的聲音:“月兒……”
楚星月的動作一頓,眼睛也跟着像是不會眨了一樣,讷讷的,好半天,才呢喃出他的名字:“……趙淩?”
趙淩心疼的将懷中的人兒更緊的抱在懷中,在他從蕭剛的口中得知她在宮裏被人打了之後,那一刻,他殺人的心都有了。一路從部裏來到宮裏,他連片刻都不曾耽誤,直到将她真實的抱在懷中,才覺得那顆飛快跳動的心總算是踏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