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的書信上告訴他,洛瑤被人扣上的罪名居然是偷盜皇後的鲛珠?
這是個多荒謬的借口,多令人發笑的罪名。
要知道,他所認識的洛瑤是那種将金山銀山搬到她面前,她都會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傻丫頭。
她喜靜,她愛書,跟京城中的其他世家之女不一樣,她活的就像一幅清淡的水墨畫,雖沒有驚豔的色彩,可卻如山澗溪泉,耐人尋味。
就是這樣一個不争不搶、平淡如菊的女子,怎麽可能會因爲喜歡一個不能吃不能喝的珠寶而去偷盜呢?
所以,在接到雲霄書信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切就是一個陰謀,一個要将洛瑤置于死地的陰謀。
他不能讓她就這樣落入别人的陷阱,他答應過她要永遠保護她,答應過她會爲她守護好一方甯靜的天地;這些承諾他還沒有兌現,所以,他不能讓那些陰謀詭計傷害了她。
可是,當他一路累死三匹馬趕回來,得到的消息卻是洛瑤已經被定罪,且已經被打入天牢。
天牢是什麽地方?
那裏,可是關押着最窮兇極惡的人,就算是心智再堅韌的人走進那個地方,不死也會瘋。
隻要一想到洛瑤以那般嬌弱的身闆被關押進那個堪比人間地獄的地方,趙淩就再也無法控制,不顧一切的闖進天牢。
這裏的空氣的确算不的好,到處都是潮濕、腐臭、血腥的味道;甚至,還能聽見一些罪犯因爲受刑而發出的悲鳴聲。
趙淩也算是經曆過戰場血殺的人物,自認爲早就見慣了各種血肉橫飛,可是,當他看見那一個個被刑罰折磨的不人不鬼的罪犯時,就連是他,都微微白了臉色。
他沾着泥塵的黑色皂靴踩在冰涼的石闆路上,漸起地上污濁的血水,看着一眼都望不盡頭的昏暗天牢,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最後,飛跑起來。
可是,他覺得自己跑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那個纖細瘦弱的身影,他着急的聲音,粗重的呼喊不斷地在天牢裏傳響。
直到出現在最後一間牢房,看着身着灰色囚服倒在荞麥幹上的熟悉身影,那一刻,他聽見了他的世界崩塌的聲音。
明明在他離開前,她還牽着他的手問他何時回來?
那時的她臉上帶着一絲少女的羞澀對他說,再有三月,香山上的楓葉就紅了,她從未見過大片大片的楓林,很想去瞅瞅。
他爲了讓她開心,一口答應她必定會在三個月之内趕回來。
如今,他不顧風塵、如約趕來。
等待他的不是她熟悉羞澀的笑容,而是她已氣絕冰涼的身體。
看着她滿是鞭痕的身體,他痛的連去觸碰的勇氣都沒有。
生母在離開他時,他還在襁褓中,所以并不知道身邊親近之人的離世會讓他有多心痛。
可是,如今他品嘗到了這種滋味。
這種似将人生拆骨扒皮般的疼痛,讓他幾乎畢生難忘。
趙淩望向街道的眸子越來越深遠,到最後,變成了一點暗色。
他垂在身側的大手在過去的回憶中慢慢收緊,最後攏成一個似鐵拳般的拳頭。
他告訴自己,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會讓自己在乎的人受到那種迫害。
曾經,他年輕無知,沒有保護好洛瑤,現在,就算是要他拼盡一切,他也要守護好他的月兒。
……
楚星月坐在馬車裏,忽然覺得脊梁骨處有一陣陣的發麻,下意識的就撩開車窗簾,探頭朝回望。
春杏看見她的這個動作,也跟着傻傻往回看,問,“小姐,我們是有落下什麽東西嗎?”
楚星月不經思考的脫口而出:“我總是覺得,趙淩在看着我。”
春杏捂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奴婢看你現在是越來越離不開王爺了,這才離開了多長時間,你就開始想他了?”
小丫頭用促狹的眼睛看着她,“馬車已經走了一陣,咱們早就看不見王爺了,早知道小姐這麽舍不得王爺,我們就該答應讓王爺送咱們。”
楚星月沒想到跟在自己身邊久了,這小丫頭現在也把她好打趣人的毛病學上了。二話沒說,伸出食指就戳了下小丫頭的額頭,裝作一副兇悍的模樣,可眼睛裏卻是帶着截然不同的笑意,笑說道:“把你慣得沒個正樣了是不是?小心哪一天惹得你家小姐我不高興了,給你指個人嫁出去,
讓你家男人好好的管教你。”
春杏現在這樣的年齡正是女兒家最好的年紀,而身爲淩王妃身邊最貼心的丫鬟,王府中自然有一些下人早就暗暗地喜歡上了她。
要知道,如果能将春杏娶到手,那就相當于攀上了王妃這根高枝,更何況,春杏的相貌頗爲清秀端正,隻要稍加打扮就是個清秀佳人,這樣漂亮乖巧的小丫頭,自然很招男人的喜歡。
所以在私底下,春杏也聽府中聽過不少嘴碎的丫頭們說起又有哪個小哥暗暗在打聽她的消息。
而每每聽到這樣的話,春杏都頗爲不喜;并非是她眼高,看不上那些當奴才的人。
隻因她将自己的一顆心都掉在了楚星月的身上,在她看來,一輩子不嫁人永遠守在小姐身邊才是最幸福的事;故而,如今聽見楚星月說出要将她嫁人的話,春杏立刻就急紅了眼。
紅着眼眶就緊緊抓住楚星月的手,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小姐,是不是奴婢做錯了什麽惹的你不高興,所以才想要攆春杏走?”
楚星月一怔,立刻就意會到是這丫頭會錯了自己的意思,趕緊開口否認:“不是不是,我剛才說那些話都是逗你玩的。”
“真的?”春杏還是害怕的墜下了銀豆子。
一看春杏哭出眼淚,楚星月就自責的不行,她怎麽就知道春杏在這件事情上如此介意敏感,早知如此,她就不開這種玩笑了。
“真的真的,我才舍不得把我的小春杏送出去便宜别人呢。”得了楚星月這樣的話,春杏總算是放了心,抓着楚星月的手又緊了緊,亮亮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忠心:“奴婢要一輩子跟在小姐的身邊,哪裏也不去,也不要嫁人;當年奴婢随小姐離開青州時答應過世子爺
,這輩子都會保護在小姐身邊,替侯爺和世子爺好好地照顧你。”
雖說早就知道春杏是個忠心的,可是今日聽了她這番話,楚星月更感動起來。
如果說,她這次穿越遇到的很多事都是曾經做夢也夢不到的噩夢的話,那麽,能夠遇到春杏,能夠和青州靖北候府的人有着血緣上的關系,則是她最大的美夢。
想到這裏,楚星月不由又怔了怔,從春杏的口中她深深地知道青州的家人對她的疼愛,就算是真正的楚冰月已經死了,既然她來頂替了她的身份,那她就有責任替楚冰月保護好如此珍愛她的親人。
腦海中閃過卓朗那變态的眼神,楚星月在心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恒心。
她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靖北候府,保護好大哥楚赫,也要爲了他們,而保護好自己。
就這樣楚星月一邊想着怎麽解決卓朗護住家人的事,一邊慢悠悠的轉動着手上佩戴的精緻戒子,感覺時間沒過太久,馬車就已經聽到了宮門前。
春杏扶着楚星月從馬車裏走下來,擡眼就看見停在宮門兩側的其他府邸馬車。
皇後舉辦賞花盛宴,邀請的皆是京中非富即貴的女眷,所以,此刻停在這裏的馬車也都是各個派頭十足,連伺候在馬車邊的車夫們都挺直了胸膛,似是生怕在他人眼前落了自家府邸的派頭。
春杏掃了一眼宮門口的情況,小聲的湊到楚星月耳邊,說:“看來皇後娘娘舉辦這次賞花盛宴還真是下足了功夫,居然來了這麽多人,小姐,咱們快些,可千萬别遲到了。”
楚星月看了眼身邊的傻姑娘,任由春杏扶着自己往宮門裏走。
“遲到?你放心,就像你說的,皇後娘娘爲了這次宴會費了這麽大的勁兒,又怎麽可能在不等到我這個正主來之前,就先開了宴會呢?”
春杏立刻明白了楚星月話裏的意思,眼神中帶着擔憂:“小姐,咱們一定要小心。”
小心?
哼哼!
如果小心有用的話,那她上次就不會在這裏中春|藥了。
經過這次周貴妃的事楚星月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當有些人想要處心積慮的對付你的時候,躲避絕對不會是一個好辦法,因爲她們會不惜一切代價,設出各種陷阱,等着你完蛋倒黴。
所以,想要免遭這些小人的暗算,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力自救,跟着,再抓住她們的痛處,一擊必中!
這次皇後邀請衆女眷賞花,爲的就是她這個淩王妃;在外人看來,今日她前來是被動無助,不得不來的行爲。
可是,楚星月卻不這麽認爲。
她的手裏,可是抓着一個有關于皇後的痛腳呢。今天,誰輸誰赢,誰被打壓欺負,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