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行軍打仗之人,向來都是快意恩仇、直來直去,最厭煩的就是這些愛耍腦子的家夥。
他也知道,卓朗的身份在北蒙很不一般,陛下幾乎又對他言聽計從,想要從他這裏得到一些好處,他必須有所付出。
說白了,他和卓朗之間更多的是一種交易與互相利用,隻可惜,犧牲的那個人,卻是那個在獵場上驚豔了數人的女子。
想到這裏,穆克察就忍不住朝着已經遠走的纖細身影看過去,雖說,他也很好奇她究竟是不是來自于那個神秘家族。
可是,他知道他的好奇不會害死她,可卓朗就不一定了,這個老頭兒一定是在謀劃着想從楚星月的身上得到什麽。
……
已經走遠的楚星月突然感覺到後心一陣發涼,下意識的就在趙淩的懷抱中狠狠地打了個哆嗦,連粉嫩的臉頰都跟着刹那間變的雪白。
趙淩忙扶住神色有異的楚星月,關心的出聲問:“怎麽了?”
楚星月輕輕地搖了搖頭,跟着,就又回頭望了望:“不知怎麽回事,突然之間就生出一股惡寒,總覺得有人在背後盯着我。”
說着,楚星月就閉上眼睛,看那架勢,是要立刻打開天眼細究。
趙淩當然知道她的能力,趕緊伸手阻止她這麽做:“你做什麽,我們還是趕緊進殿裏參佛吧。”
聽到趙淩的聲音,楚星月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差點又在這小子面前暴露了自己。
眼神讪讪的看了眼他,未在他的臉上發現異樣,才故作輕松道:“或許是我想多了,走吧。”
趙淩當然知道楚星月在想什麽,還好他沒将自己知道她情況的表情表現出來,不然以她的性子,定是要追根究底的。
隻是,她口中所講背後有人在盯着她,卻是讓他上了心。
他不會忘記,跟在他身邊的她一直以來都是多災多難,再加上她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經被有心人惦記上。
出于種種考慮,他都必須要小心謹慎。
漸漸,他竟有些後悔剛才爲了讨她歡心答應要她住在寺中兩日。
龍泉寺是佛門之地,尋常情況下是不會出現殺戮不假,可是,萬事都會有萬一。
這裏不比淩王府有衆人保護,萬一不小心再次讓她遇險,到那時,他定會懊悔死。
想到這裏,趙淩就隐隐打定了主意。
看來他要抽時間回京一趟,盡量調來更多的府中暗衛守在楚星月的身側,這樣他才能徹底安心。
楚星月随着趙淩去了大雄寶殿,對着錦衣金身的佛祖誠心跪拜,最後在添了香油錢後,就被寺中的小沙彌引到了後院可供歇息的禅房。
隻是,在前往禅房的路上,楚星月卻在路過一處被專門隔離出來的小竹樓處駐足停下。
小竹樓上下共有三層高,看規格設計頗有幾分她在現代見過的苗家竹樓的設計,這倒是讓楚星月立刻産生了興趣。
追上前,便問在前面引路的小沙彌:“這位小師父,不知這竹樓是何人設計?如今,又是誰來居住?”
小沙彌年紀不過十二三歲,剃得光光的頭上點着紅彤彤的戒疤,寺廟的純淨的生活讓他看上去頗有幾分天真無害的味道。
許是長這麽大第一次看見像楚星月這般貌美的女子,小沙彌一早就羞紅着小臉,連跟楚星月說話時,都不太敢擡頭看她。
“回女施主的話,此處竹樓正是我寺主持方丈二十年前親自設計建造,如今,也是方丈的居所。”
聽到這個回答,倒是讓楚星月疑惑了:“你是說,這個竹樓是你們的主持親自建造?再冒昧的問一句,你們的主持方丈是大魏人嗎?”
小沙彌顯然沒想到楚星月會問出這麽奇怪的問題,連心裏的羞澀都顧不上,擡起頭就看向楚星月,回答:“方丈自然是大魏人,女施主爲何要這麽問?”
楚星月瞅着小沙彌的神情,就知道這小和尚沒有撒謊。
隻是,她心裏的疑惑卻是越來越重了。
趙淩見小沙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楚星月,下意識的就擰了下眉心,輕輕咳嗽一聲,小沙彌立刻回過神,趕緊再次垂下眸子,不敢多望。
趙淩擁上楚星月的纖腰,知道她是個聰慧敏銳地,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古怪所以才會有此一問,不免好奇,湊近到她耳邊,小聲道:“是發現什麽不妥嗎?”
楚星月自然不會當着小和尚的面說人家方丈有問題,對着趙淩淡淡一笑,小手輕輕地捏了捏他摟在她腰間的大手,回他:“過會兒再告訴你。”
……
待半柱香過後,小沙彌終于将楚星月一行人帶到了早就備好的禅房。
四面打量了一番這間陳設簡單但卻十分幹淨風雅的禅房,楚星月還是很滿意的。
倒是一直守在她身邊的趙淩,早就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在屏退了身邊伺候的人後,就纏上楚星月,略顯好奇的看向她。
“不過是一棟小小的竹樓卻引得你産生這麽大的興趣,月兒,你到底是察覺到什麽不妥?”
看着一臉好奇寶寶的趙淩,楚星月卻是耐心十足,拉起他的手就走到一側的窗扇處,指着不遠處能看到小竹樓三樓房頂位置。
問他:“可發現有不妥?”
趙淩目力還是很不錯的,順着楚星月指過去的方向盯着瞅了許久,都沒看明白什麽,怔怔的搖頭,道:“本王除了看見一個房頂,還能看見什麽?”
楚星月白了他一眼,這家夥,平常一副精明樣兒,怎麽今天開始犯起蠢來了。
不過,這個龍泉寺的方丈若不是極爲聰明,又怎麽可能在衆人的眼皮底下,将他真實的身份隐瞞了這麽久。
而她,也是根據她在現代學來的那些建築知識才無意間發現了他的這個秘密。
楚星月神情狡黠的看着趙淩,道:“我問你,大魏崇尚禮佛這件事已有百年曆史對不對?”“不錯,大魏的開國先祖曾在少年時經曆過落難時期,生命垂危之際,是一位遊僧對他施以援手,這才僥幸保下性命;先祖在後來成就大業,記挂這位恩人,便四處張榜尋找,隻可惜人海茫茫、杳無音訊,爲此先祖還曾多次對着朝臣們說起這事;後來,有一位禮部大臣不忍見先祖這般勞心的惦記着遊僧的救命之情,便上書奏言,要先祖大興禮佛、教化衆人,也算是對這位遊僧的報答;先祖大悅,受納!從
此之後,大魏禮佛之風便由此傳開,數百年來,長盛不衰。”
楚星月倒是沒想到這大魏王朝禮佛的源頭竟是因爲這個,一時間頗爲感慨唏噓。
“但是我記得,在大魏想要出家爲僧也是要有條件的,最重要的一條便是非大魏子民,不得進寺廟侍佛;可對?”
趙淩立刻就反應過來楚星月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你是懷疑,龍泉寺方丈非大魏百姓?”
楚星月笃定的點了點頭。
“不可能,龍泉寺是數百年的寺院古刹,雖比不上護國寺來的貴重,但其寺廟住持多次與護國寺住持進宮爲天子誦佛,替天下百姓謀福,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不是大魏子民?”
看着趙淩極力否認的模樣,楚星月就知道,這位龍泉寺的方丈定是個大人物,不然,以趙淩的心性,又怎麽可能露出如此激動的神色。
但,正因爲這樣,她才必須把有些話說明白。
楚星月指着不遠處的竹樓,告訴他:“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抽個時間去那棟竹樓看看,不用看别處,就看竹樓第三層的房頂位置,那裏,是不是刻有一個牛頭标志。”
牛頭?!
趙淩立刻就想到了西蠻的一個民族,那個民族正是以牛頭爲圖騰,家家信仰,戶戶懸挂。
看趙淩若有所思的神情,楚星月就知道他已經想到了什麽,主動伸出手,拉上他,娓娓道來。“實不相瞞,在看到這棟竹樓的時候我也吓了一跳,起先,是有幾分猜測,覺得大魏民風開化,近年來與邊陲幾個小國多有聯系,所以京城附近出現異族的建築風格也沒什麽不妥;可是,當我問了小和尚,
得知這龍泉寺的方丈在二十年前就已經來到這裏的時候,便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大魏尚禮佛,對僧侶有極大的包容力和親和力,想必這件事不會是秘密,但大魏雖看重僧人,可也對僧人管理及嚴,也是衆所周知;但這龍泉寺的方丈卻在知道這些情況之後,還隐姓埋名來到這裏,他這
麽做究竟是真心侍奉佛祖,還有另有其他的目的,我想你應該好好地查一查爲好。”
趙淩陷入沉思,眼前,竟慢慢浮現龍泉寺方丈的面容,那是一張讓他看後并不覺得讨厭的臉。
對于那個德高望重的高僧,他曾在宮中多次見過,隻因父皇似乎對他頗爲信任,每次宮中舉行大型的祭祀活動,都會邀請他前來。
如果這樣的人并非是他大魏子民,那麽,這其中的牽連後果又該是何其重。
趙淩狠狠地閉了閉眼睛,等他再次睜開眸子,眼神裏的慌亂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如海子般的沉靜。
他伸手穩穩地扶住楚星月的肩膀,神色認真的交代:“月兒,這件事本王會去調查,但你要答應我,在本王沒調查清楚之前,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随意靠近那棟竹樓,可好?”
楚星月當然知道趙淩這麽做是爲了保護她,立刻就點頭答應下來。
同時,像是要安慰他一般樓上了他的腰,溫順的靠進他的懷裏。
這個男人,明明現在心裏都是有無數個疑問和不解,可他卻還是在第一時間想到了要保護她。面對這樣的他,她怎麽可能拒絕他的好意和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