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月将沏好的香茶遞到周貴妃面前:“娘娘請用。”
周嫣然接過遞上來的茶水并不着急飲下,而是轉了下茶杯,似是對這散發着淡淡茶香的茶水頗感興趣:“王妃也喜歡飲用雀舌?本宮記得,這是淩王最喜歡飲用的茶葉。”
“這是雀舌嗎?”
楚星月嗅了嗅散發着淡淡茶香的茶水:“娘娘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向來粗枝大葉,對茶葉之類的沒什麽研究,也就談不上什麽喜好,隻是随手拿着趙淩的東西随便用罷了。”
周嫣然眼角一跳,美麗的雙眸看向楚星月:“趙淩?王妃與王爺的感情真好,居然直呼他的名字;以前,他可不這樣。”
“以前?”
“……”周嫣然似乎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些不妥當,露出慌亂之色趕緊解釋:“王妃千萬不要誤會,本宮與幾位王爺的年齡相仿,所以自小便認識了;還記得年少時期的淩王殿下性格要比現在還要清冷幾分,哪裏有現在的甯靜祥和,看來娶了王妃後就是不一樣,連性子都變了許多。”
“貴妃娘娘以前跟王爺的感情很好?”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因爲父親的原因,本宮經常可以進宮參加宮宴,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幾位殿下;熙王殿下性格活潑,是他們兄弟幾個裏面最招人喜愛也是最招人嫌的,淩王性子清冷不愛說話,本宮倒是偶爾會随着幾位殿下逗他幾次。”
這下,楚星月總算是知道自己爲什麽從周嫣然的身上感受到不舒服了。
這個女人,看上去和和氣氣,言語也是十分得體,可是她的話裏話外都在向他人展示着自己自幼就認識趙淩的意思;就像得了心愛的玩具像他人炫耀的小心思,有幾分示威,又有幾分不懷好意。
也不能怪楚星月會多疑猜忌,隻因周嫣然的身份很不一樣。
如果她隻是一名普通的貴女,說這樣的話也沒什麽,可是,她現在可是皇貴妃,是趙淩和趙熙父親的妃子,嚴格來說都能算得上趙淩的小娘了。
可是這女人卻是一口一句的向她叙說着她自幼就與趙淩相識的情分,難道她就不知道什麽叫做避嫌嗎?還是說,她是故意的。
可如果是故意的,她又是爲什麽這麽做。
難道是……
楚星月驟然心口一跳,頗爲詫異的看向身邊端莊美豔的周嫣然。
如今的周嫣然年歲正值桃李芳華,可就是如此美麗的女子卻要陪在一個已經漸漸老邁的男人身邊;她真的會甘心?真的會認命嗎?
再加上周嫣然自小就生活在京城富貴圈中,見識過無數風流倜傥的英俊男兒;這樣的女人真的甘願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那高高的宮牆之中嗎?
注意到楚星月懷疑探究的眼神,周嫣然端着茶杯的手不漏痕迹的悄悄收緊;她最擅長察言觀色,自然也是察覺到楚星月似乎是猜到了什麽。
真沒想到,這個女人大難不死了一次之後,居然會變的如此敏銳。
好在她沒有洩露太多,就算楚星月心有懷疑,沒有證據她也拿她沒辦法;再說了,她也有辦法讓楚星月将心底的懷疑消除掉。
周嫣然終于喝下杯中的那口茶,眼神之中盡是坦蕩:“今日一見到淩王妃難免羅嗦了一些,希望王妃不要見外才是。”
楚星月含笑,輕輕地對周嫣然搖頭示意。
“時光匆匆過,我們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了,誰會想到在我們這群孩子長大了之後,命運會如此不同。”
周嫣然似是怅惘的歎了口氣:“幾位皇子長大成人,各個分封爲王,不管是在朝堂還是在封地都有一番自己的成就;而本宮,卻是從當年那個連進宮請安都害怕到躲在人後的小丫頭變成了雀薇宮的主人;物是人非說的就是我們這些人吧,隻有這一池蓮花還如當年那般,盛開的格外生機勃勃。”
楚星月依着禮數回話:“娘娘何須如此感懷,您如今身份矜貴,又當值這美好年華,該是人生得意之時,就像着荷花池中的蓮花,最是搖曳風姿、花香十裏。”
“可是,蓮花開的再好也有垂敗的一天,花香再迷人,也有消散的一日。”
楚星月趕緊雙膝跪地,連聲告罪:“都是月兒的錯,讓娘娘如此感傷。”
周嫣然看着戰戰兢兢地楚星月,臉上露出寬厚的笑容,可眼底卻是上位者的優越姿态。
“瞧你,本宮不過是随口說說,反倒是驚吓着你。”
周嫣然親自将楚星月扶起來,道:“好了,今日能來跟你說說話,本宮的心裏也舒暢了不少,月兒,等過幾日回到京城,你可要常來雀薇宮探望本宮,本宮很是喜歡你。”
說話間,周嫣然就要身邊伺候的宮侍拿上來一個上等的金絲楠木盒,打開木盒,裏面赫然放着一對血玉手镯:“本宮與月兒你一見如故,小小見面禮,還請你收下。”
說着,周嫣然就拿出一隻血玉镯戴在楚星月皓月般的纖細腕子上,神情與動作間皆是一派善意的柔和。
楚星月做受寵若驚狀收下玉镯,再次叩謝行禮,這才客客氣氣的将周嫣然的送走。
……
瞅着被宮娥們前呼後擁的步攆消失在玉笙居前,春杏趕緊走上來,一臉喜色的打量着楚星月腕子上的血玉镯,連聲稱贊。
“奴婢早就聽說雀薇宮中的周貴妃是個最和善的性格,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小姐,這血玉镯雖說常見,但如此成色潤透的血玉镯卻是少有,看來周貴妃是真的喜歡你,連這麽貴重的禮物都拿來送你了。”
說着,春杏就連連羨慕的伸手去摸了摸戴在楚星月腕子上的镯子。
楚星月卻是神色淡淡,看春杏喜歡,立刻将腕子遞上去:“你要是喜歡,給你了。”
“小姐可别折煞奴婢了,奴婢這樣的身份,怎配戴如此金貴的東西。”
春杏笑的天真無害道:“再說了,這麽美的玉镯隻有小姐佩戴了才會顯得好看呢。”
說完這些,春杏才堪堪察覺到一絲不對味,眼神不安的看向楚星月:“小姐似乎不高興?是奴婢哪裏做錯了嗎?”
楚星月由春杏扶着坐回到圓凳上,望向不遠處的蓮花池,喃聲道:“不是你做錯了,而是人來錯了。”
“小姐這話是何意?”
楚星月擡頭向春杏看過去:“你真的以爲這個周貴妃是閑逛的無聊才來探望我的嗎?”
“難道不是嗎?”
楚星月白了眼這不長心眼的小丫頭:“你呀,被人賣了都會幫人數錢。”
楚星月站起來走到涼亭邊緣,“如果她真是閑得無聊到處亂轉,會早早的就備好了禮物來送給我嗎?她,早就是有備而來。”
春杏一聽楚星月這麽說,立刻就驚吓了一跳:“怎麽會是這樣?我們與這貴妃娘娘向來沒有交集,她突然來了這麽一下,究竟是什麽意思。”
“是啊,我也好奇她在玩弄什麽。”
楚星月的臉上露出沉思:“起先,我以爲她是向我顯擺什麽,所以才故意在我面前說那些話;可是跟着,她又露出一副春恨秋悲的林妹妹姿态,這明裏一刀暗裏一槍,着實把我給繞的有些糊塗了。”
“奴婢更糊塗。”春杏耷拉着腦瓜,一臉的迷糊樣兒。
楚星月穩了穩心神,道:“不過,就算她花招使的再多,有一條她是逃不過的,就是這個貴妃娘娘看上去單純幹淨的就像山澗的溪水,可實則心思陰沉着呢;她今日來跟我說這麽多話,主要就是向我傳遞她自幼就認識幾位殿下的情誼。”
“這能說明什麽呢?幾位王爺自小就在京城長大,認識一些朝臣貴女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這就是周貴妃做的不同凡響之處了。就像你說的那樣,皇子們認識朝臣之女很正常,可是你有見過哪個朝臣之女跑到我面前專門挑出這件事主動說的嗎?隻有她周嫣然,今日這麽做了。”
春杏雖渾渾噩噩,但這時也總算是明白些真相,立刻打了激靈,抓住楚星月的手腕緊張道:“莫不是貴妃娘娘也對咱家王爺有什麽想法吧。”
楚星月立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道:“這隻是我現在亂猜出來的,你可不能拿出去亂說。”
“奴婢曉得,可是小姐,若這是真的,該怎麽辦?”
楚星月微微揚起下巴,神色帶着冷笑,道:“能怎麽辦?她周嫣然現在可是當今天子的妃子,難不成她還想來個亂倫勾搭趙淩不成?就算她想苟合,恐怕以趙淩的性格,也會對她嗤之以鼻;所以,從一開始她的這個念頭就是不可能的。”
“既是不可能,她爲何還要這麽做?”
春杏的這句話正是問到了事情的症結所在,周嫣然一看就是個比李福清還要聰明百倍的女人,若她真對趙淩有想法,是不可能打草驚蛇的。
可是,若她沒有想法,又爲什麽不斷含沙射影的引誘着她去那樣想;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楚星月擰緊了眉心,第一次有種遭逢勁敵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