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強盛的六月,太陽灼灼地焦烤着大地。
鳳栖府的知府大人此時正擦拭着額頭上的冷汗,明明是大熱的天,可他跪着的身體卻一陣一陣地打着擺子。
這事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明珠郡主回到封地以後,發現封地上的官員貪污受賄,搜刮百姓。她一氣之下,直接上書給皇上,請皇上派遣欽差大臣徹查,并且重新派遣新的官員。
這不,今日辰時,欽差大臣拿着皇上的聖旨,已經進了鳳栖府衙。
而這一位欽差,正是掌管着京城大理寺的大理寺卿柳成元。
柳家巨富,衆所周知。
他當了三年知府搜刮來的銀兩,還不夠擺在這位的面前,如何不慌,如何不懼?
柳成元帶來的下屬正在搜查整個府衙,他靜坐在高堂之下,不發一言。
這個時候,或許已經有人去郡主府報信了。
整個鳳栖府都是她的,難不成她連地主之誼都不盡半分?
更何況,他是爲了她的事情才來的。
柳成元磕下眼眸,神色不虞。
一來就處理政事,柳成元整整忙了五天,這才将所有證據和髒銀收集齊全。
接下來便是翻案了,許多冤案等着處理,賬本上記載的銀子要全都清算。
許是看見了他的辛苦,他到達鳳栖府的第六天,總算是接到了郡主府的帖子。
然而當他匆匆處理完公務趕往郡主府,見到的卻是鳳栖府當地有名的賢士和德高望重的老翁等等。
一連開了三席,個個都在等他。
有一位自稱是郡主府幕僚的黃先生出面招待了他,說是郡主不太方便。
爲何不便,衆人心知肚明。
可柳成元卻暗自冷笑。
她哪裏是不便,她隻是不想見他而已。
在京城是這樣,如今在封地上也是這樣。
散席後,衆人陸續離開。
柳成元靜坐不動,等到黃先生送客回來以後,柳成元便道:“皇上有密旨給郡主,還請黃先生代爲通傳。”
黃琦聞言,面色謹慎地請柳成元入内堂,然後打發人去給明珠郡主報信。
不一會,明珠郡主來了,同行的侍女帶走了内堂裏的黃琦。
柳成元坐在一旁飲茶,看見了周宜也隻當沒有看見。
周宜知道他是故意的,皇上不可能有密旨給她,可她不能讓柳成元說出的話受到質疑。
兩個人坐在内堂裏,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壓抑的氣氛中,桌上的茶水漸漸涼了。
“你若是沒有什麽事情便回去吧。”
周宜開口道,她想叫侍女進來點燈。
漸漸模糊的視線裏,她隻覺得柳成元的輪廓越來越陰沉。
“你難道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柳成元反問道,他冷眸微眯,淩厲地看向周宜。
周宜微微皺起眉頭,她站起來,不想跟興師問罪的柳成元繼續待下去。
眼看着周宜轉身要走,柳成元一下子站起,上前一把緊緊地抓住周宜的手腕。
周宜吃痛,她轉頭瞪視着柳成元道:“這麽多年,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要什麽長進?”柳成元冷嗤,他逼近周宜,心裏怒火中燒。
他真的非常讨厭周宜淡定從容的樣子,好似什麽也不在乎。
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的所作所爲。
“放開我。”周宜冷眼回視,不願多談。
柳成元捏得更緊了,他嗤笑道:“有本事就把曹陽他們都叫出來,你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周宜的眉頭擰成了川,柳成元在故意激怒她。
“你到底想要如何,說便是了?”
柳成元目光銳利地盯着周宜,見她又在妥協,忍不住譏諷道:“我也想要知道我到底想要如何?”
“你若是強硬,爲何不強硬到底呢?”
“周宜,難道你不明白,你一次次的妥協隻會讓我更加得寸進尺嗎?”
都平靜那麽久了,周宜沒有想到柳成元又會突然說這些負氣的話。
她正視着柳成元的雙眸,然後認真道:“不是我對你如何,而是你想我對你如何?”
“你明知道,什麽才是最好的選擇,爲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爲難自己?”
柳成元看着周宜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眸,倏爾苦笑起來。
“原來,你都知道。”他說,然後放開了抓住周宜的手。
“韋靜讓我來找你,她說她想對我好一次。”
“倘若你心裏是有我的,我便可以一直留在這裏,倘若你的心裏沒有我,那麽我就回去,死都不許再想。”
“這麽多年了,執念把我變成我最厭惡的那種人,優柔寡斷,毫無擔當。”
“周宜,午夜夢回,我發現自己歇在書房的時,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明知道你不可能是我的,可我卻一直惦記,惦記到不願意去碰自己的妻子。”
“韋靜值得更好的,是我辜負了她。”
柳成元說完,眸光孤寂而悲涼。
年紀越大,越不喜歡歇斯底裏了。
可這些話,平靜下來說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
因爲它能讓人感覺到徹骨的真實。
周宜背過身去,她無法面對這樣的柳成元,也無法接受韋靜這樣的善意。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她的心不許她跟柳成元走近,那麽他們的結局就是各安一方。
“我們之間,并沒有什麽值得你想的。”
“你知道她是位好妻子,那便要好好珍惜她。”
“并不是所有的妻子,都能像她這樣愛自己的丈夫。”
“假如你是我的丈夫,背叛我的時候,你隻會是一具屍體。”
“别傷了真正愛你的人。”
周宜說完,便踏步而出。
可剛走兩步,柳成元便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她。
周宜僵直着身體,整個人在一瞬間挪不動腳。
柳成元難以自控地靠在她的肩上,他閉上眼睛,艱難地道:“别說那些大義道理,我熟讀經書禮記,比你更明白。”
“可我惦記的人是你,我想就這樣惦記一輩子,得不到也無所謂。”
“你一次次要走,我心焦如焚卻毫無辦法,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整個人惶惶不可終日。”
“明之不可爲,卻忍而不舍也。周宜,别對我狠心。”
最後一句,已是呢喃,低不可聞。
可柳成元缱绻的情思,卻洶湧而來,讓周宜毫無招架之力。
她真正狠心的,是對她自己而非是他。
可就算說明白,說清楚,又如何呢?
她始終過不了她心裏這一關,假若她真的是他的魔障的話,那就讓她親手結束這一切吧!
周宜狠狠地閉了閉眼,然後猛然 睜開。
她用力地掰開了柳成元的手,然後轉身,快速地吻上柳成元的唇。
她的吻來得迅猛極了,幾乎沒有給柳成元任何機會。
他隻能被動地承受着,雙眸圓睜後,不敢置信地慢慢閉上,然後反客爲主。
沉浸在深吻中的柳成元很快發現周宜在脫他的衣服,他難耐地分開兩個人的身體,然後聲音暗啞道:“周宜。”
周宜擡頭看他,眼眸泛着耀眼的火光,輕挑地笑了笑道:“怎麽,不願意跟我嗎?”
柳成元呼吸一滞,胸腔裏震動得厲害,像是有一隻野獸要沖撞出來。
他一把将她抱起來,然後往内堂裏的臨窗羅漢床走去。
礙事的小桌被他拂在地上,他看着纏着她的周宜,直視着她那異常火熱的雙目,感覺自己整顆心都滿了。
他如願地将她壓在身下,這場景曾在他的夢中出現過無數次,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他卻顯得局促而緊張。
周宜摸着他緊繃的背脊,失笑道:“需要一把匕首幫忙嗎?”
柳成元面色窘然,毫不客氣地沉下身去。
清風吹動着簾子,帶來陣陣清香。
晚霞徹底消失了,黑夜來臨,高挂的明月熠熠生輝,好似要将那不知羞兩人照個清楚。 交疊的身影伴随着細碎的呻吟,這一夜,注定難舍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