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了勾唇,笑得神神秘秘地對着韋靜都:“怎麽?吓到了?”
“你覺得很意外嗎?”
明珠郡主端起熱茶,品茗時,眼眸彎起,嘴角輕勾,周身洋溢着異樣的甜蜜。
韋靜隻覺得心口一滞,意外道:“難不成旭安他……”
“噓,不能說。”明珠郡主搖了搖頭。
韋靜會意,赧然地低下頭道:“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以郡主的身份,難不成都不能叫他還俗嗎?”
“呵!”明珠郡主挑了挑眉,譏諷一笑。
“你以爲他是你夫君呢,身在朝堂,可以使點手段就強占了。”
“他這樣的人,富貴不貪,權柄不握,能有什麽法子?”
“就是現在這副鹹不淡的樣子,那也是我費了好些年的功夫,不然我早回封地去了。”
韋靜的臉騰一下子就紅了。
她的手絞着手帕來回轉着,心裏全是“咚咚咚”心跳聲。
明珠郡主這不屑的口吻太強勢了,這才是她所熟悉的明珠郡主。
可是柳成元連着好幾日高燒昏迷,嘴裏叫着的,全是“周宜”。
不怪她會多想,事實上她正是知道明珠郡主的性子,才會趕來試探。
因爲但凡明珠郡主有意,最起碼平妻是穩的,隻可惜現在看來,如若不是同名同姓,那便是柳成元一頭熱了。
男人嘛,若是突然迷戀哪個女子,得不到又想要,自然會心生惦念。
不過時間長了,得不到也就淡了。
畢竟明珠郡主不是柳家可以招惹的女人。
兩個女人不動聲色地過招,龔嬷嬷遣退門外的侍女,一個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裏一陣陣地輕歎。
這幾年,郡主變了好多。
倘若是十年前,别說她沒有做錯,就算是做錯了,也輪不到韋氏來過問她。
可是現在,她竟然不惜要毀自己的清譽,就爲了叫韋氏安心。
這樣下去,等小公子大一些,離京是必然的了。
房間裏,韋靜含羞道:“倘若郡主看得上我夫君,那便是他的福氣了?”
“你可别給我整後宅女人心胸寬廣那一套,倘若我真的看上他了,能有你?”明珠郡主冷哼。
她看着忐忑不安的韋靜,心裏卻是五味雜瓶。
當年她得知高鴻養外室的時候,何曾好受過?
四處派人打聽,然後抓奸,大鬧。
恨不得将那女人剁碎了喂狗,狠狠給高鴻幾個耳光,叫他知道知道,她周宜是不是他可以辜負的。
往事幕幕紮心,明珠郡主輕拍了拍韋靜的肩膀道:“柳成元品行不錯,好好珍惜。”
“别學那等蠢婦,有事沒事就選通房,挑小妾的,自己霸占都還來不及呢,給别人幹嘛?”
“你要是身子骨受不了,回頭我讓龔嬷嬷給幾個調養身體的方子,别說他一夜三四次,就算他一夜七八次也照樣拿下。”
韋靜感覺自己坐不住了,她就算聽過葷話,可這樣露骨的卻還是第一次。
她把頭埋得低低的,然後甕聲甕氣道:“沒有,他沒有妾室通房。”
明珠郡主笑了笑,戲谑道:“那證明他敬重你,他若是品行不好,我父王也不會看中他,選他做旭安的老師。”
“女人能嫁一個不戀女色的君子是福氣,要好好珍惜。想當年我跟高鴻鬧得整個京城雞飛狗跳,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我父王母妃勸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跟他過,不就是納妾嗎,一個他惦記,十個給他看看他惦記誰?”
“女人嫁了負心漢,夫妻和睦都是假的,恨不得他死到是真的。”
說起高鴻,明珠郡主眼眸森冷,滿是怨氣。
韋靜多少也聽說過,那個時候,她還小。
不過就算如此,幾乎是整個京城都在津津樂道明珠郡主捉奸之事。
“郡主這等氣魄,十個男兒都比不上,理應值得更好的。”韋靜真誠道,明珠郡主敢愛敢恨,閨閣中多少貴女表面嗤之以鼻,其實心中又着實豔羨。
畢竟那樣的底氣和魄力,不是誰都有得起的。
咬緊牙關,心裏流血流淚都隻能忍着,那種因爲牽扯家族而不能和離,最終郁郁早逝的婦人何其多?
“你呀,怎麽不說我看上你夫君是他的福氣了?”明珠郡主打趣。
韋靜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知道自己以後該怎樣做了。
“他已經有了家室,配不上郡主了。”
明珠郡主知道,韋靜已經能在心裏坦然地面對這個問題了。
她松懈下來,靠着椅子道:“不是他有沒有家室的問題,是本郡主看不上他的問題。”
“你要知道,倘若我看上他了,他娶了我,柳家便能世代受到皇家庇護,就算你那兩個孩兒,也是一樣的。”
“背後的利益牽扯之大,足以叫柳家擠進京城的世家當中,成爲備受矚目的世家大族。”
“到時候,你認爲你能擋得住我嗎,面對巨大的利益誘惑,又隻是多了一個妻子,就算有人看見你委屈了,也隻會裝着看不見,因爲他們看到的,永遠隻是柳家享受了皇家應有的特權。”
“柳家越是富裕,就越是有人眼紅,可沒有人敢眼紅我,因爲我能養三千私兵,然而柳家卻不可以。”
“這是柳家的軟肋。”
韋靜聽完,贊同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她之前最擔心的事情,因爲她知道,一旦柳成元下定決心,明珠郡主也有意下嫁,那麽她是阻擋不了的。
可是現在明珠郡主刨白得如此清晰,反而讓她整個人都輕松下來。
“所以現在旭安在柳府,對柳府來說,便是一道有力的屏障。”韋靜認真道,突然覺得自己的視野開闊了許多,能看到的局面也寬廣起來。
明珠郡主颔首,然後玩味道:“所以,以後我不在京城的時候,你便替我多多照顧旭安吧。”
“等他日後繼承我的封地,記着你的恩情,自然會照拂柳家的。”
韋靜恍然大悟,爲何柳成元那麽在乎旭安了。
她含笑以對,柔聲道:“旭安很乖巧的,他身邊侍候的人都很用心,其實我也沒有照顧到他。”
明珠郡主見韋靜實誠,心裏又是一陣難受。
“他在柳府多住上些日子,以後自然會親近你的。”
“我估摸着,隻怕以後待在京城的時間會很少。”
韋靜聞言,擡起頭看着明珠郡主。
隻見她的目光遠遠地飄散,像一團霧一樣,有些清冷。
大抵是求而不得的苦悶,她想,情根深種時,哪怕如明珠郡主這樣的人物,也有苦悶煩悶,卑微低頭的時候。
韋靜告辭後,徑直回了京城。
而與她錯開的柳成元,先帶着旭安去了楓林山的紅霞山莊。
他安頓好旭安以後,這才帶着護衛悄然來到護國寺。
别苑中,黃昏将晚,夜色寂寥。
自韋靜走後,明珠郡主便依門而望,一個人沉凝着,似乎在想些什麽事情?
寺院裏送來了素齋,明珠郡主用了一碗湯便不肯再吃了。
她遣退身邊的侍女,對着龔嬷嬷道:“從前我舍不得,如今舍不得也要舍得了。”
“嬷嬷,我想回封地去。”
明珠郡主說完,戚戚然地加了一句:“一個人去。”
孤身一人,不再有牽扯。
關于旭安,恐怕她留不住了。
龔嬷嬷抹了抹眼淚,心裏難過極了。
從前是怎樣高傲的郡主,如今又卑微到什麽地步?
小公子就是郡主的命根子,避開了還不夠,如今還要遠走。
若不是爲了那個柳成元,郡主又何須步步退讓,到了如今自欺欺人地步?
“都怪世子爺,好好的讓那柳成元追到杭州府去。”
“當初的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就算郡主做錯了,那也是不得已的,怎麽如今什麽都成了郡主的錯?”
龔嬷嬷紅着眼睛道,心裏滿是憤然。
“就是我的錯!”
“嬷嬷,就是我的錯!”明珠郡主強調道,咧嘴一笑。 龔嬷嬷望着她那空洞洞的眼眸,心頭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