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元羸弱地靠在床頭,臉頰消瘦,眼眶凹陷,唇瓣幹裂。
周甯沒有料想他竟然病得如此嚴重,看到後大吃一驚道:“怎麽就病成這個樣子了?”
柳成元苦笑着,看着旭安圓圓的眼睛滿是擔憂時,眼眸深黑,晦暗不明。
他朝着旭安招了招手,旭安靠了過去。
柳成元揉了揉他的額頭,溫聲道:“天寒了,你娘可有給你加衣服?”
周旭安乖巧地點了點頭。
周甯眼眸微閃,對着周旭安道:“旭安先出去玩會吧。”
周旭安聞言,不舍地看着柳成元。
柳成元看着他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心裏一酸,含笑對着周旭安道:“去看看弟弟妹妹,一會再來。”
周旭安這才跟着下人離去。
周甯見他強撐着,就吊着一口氣的樣子,輕歎道:“你若是想要見她,我回去以後,就叫她過來。”
柳成元搖了搖頭,枯寂的眼眸裏霧氣重重。
他的心結不是想見她,而是明白,見了她也無法争取。
“你們早就知道了,從一開始。”柳成元惆怅道。
周甯赧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那個時候高鴻算計她太狠,身邊的人除了沒有跟去的龔嬷嬷,其餘的全死了。”
“她能活着回來,我們都很慶幸,後來她讓我去查柳家的莊子,再然後是你。”
柳成元微微颔首,仿佛早就猜到了一樣。
周甯覺得對不住柳成元,輕歎道:“那時她喝了避子湯的,旭安是意外。”
“她早年間跟高鴻育有一子,懷孕時,她發現高鴻養了外室,大鬧一場,傷了身體。那孩子生下來先天體弱,不受高鴻待見,小小年紀便夭折了,那是她的心病。”
“所以有了旭安的時候,我們都希望她能生下來。”
“我們的本意是想告訴你,娶或不娶都尊重你的意願,可她不想讓你覺得是在對你施壓,畢竟那個時候,柳家在京城一點根基也沒有。”
“而且那個時候,我們查出了高鴻謀反,蓄養兵馬,她怕跟你牽扯過密,從而讓高鴻對你狠下殺手。”
“這些都算是原因吧,不過,最重要的是,她笃定你不會娶她的,所以不許我們向你透露。”
周甯娓娓道來,柳成元聽得神思恍惚。
不怪周宜會如此想。
他找不到她的時候,心裏何嘗不是想過,隻怕她早已遠走他鄉,唯獨他在傻傻地惦記。
畢竟那樣的事情,又不光彩。
“她的性子太強,縱然有孕,也絕不許自己處于弱勢。”
“所以,倘若說開了,她必然是要高高在上的。”
“那樣的婚事于我而言,不要也罷。”
“如今很好,各自安好。”
柳成元淡淡道,心有千結,即便解一個,也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有些人惦記了,忘不掉,得不到,因爲身份限制,還不能表述,故而郁結在心,獨自承受。
他不是病了,他是心裏煎熬。
倘若他尚未成親,聽聞她挑選夫婿的消息,使點手段争取就是了。
問題是他不能。
甚至于連接近她都不能,所以她對他退避三舍,而他卻隻能在心裏煎熬着,無法掙脫。
周甯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事已至此,他自己的妹妹他心裏清楚,絕不可能會跟柳成元厮混,讓柳成元夫婦失和。
倘若不是對柳成元有愧,隻怕她早就帶着旭安一走了之了。
周甯伸手拍了拍柳成元的肩膀,然後認真道:“早些好起來。”
“倘若你纏綿病榻,不能教導旭安了,我猜她過完年就去封地了。”
“她的性子太過執拗,我們都無法左右她的決定。”
柳成元眼瞳深眯,心裏感覺灌入一陣寒涼的冷風。
是了!
他若是有個好歹,她一定會帶着旭安走的。
他要好起來,他不能讓她帶走旭安!
柳成元的眼裏漸漸有了光彩,周甯察覺端倪,暗暗低歎。
“府上嬌妻稚兒,都需要你的照顧。”
“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日後安心教導旭安便是。”
柳成元知道周甯是在提醒他。
他沉悶地點了點頭,心裏知道,以後真的要劃清界限了。
周甯帶着旭安回去的第三天,柳成元就傳出大好的消息。
所有關心他的人都松了一口氣,轉眼,便是年底了。
明珠郡主帶着兒子在賢王府熱熱鬧鬧地過了年,元宵後才讓兒子帶了一車的年禮去了柳府。
彼時,明珠郡主徹底放開手腳。
她将兒子送去柳府以後,自己則收拾行裝,前往護國寺小住。
一直探聽明珠郡主行蹤的韋靜尋了機會,說是年前許了願要還,帶丫鬟婆子,一路往護國寺而去。
柳成元知道消息的時候,眉心跳動,隐隐有些不安。
他當即帶着旭安,說是要出城踏青。 實則繞了一圈,也悄然來到了護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