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郡主慌亂地呢喃道,可惜現在已經沒有人會聽她說話了。
柳成元在當天下晚就搬離了楚府,住進了驿站。
楚大老爺隻收到一封書信,再後來連去驿站都見不到柳成元了。
他覺得很古怪,可惜查來查去也查不出來,隻當是柳成元想收周旭安爲徒沒有成,所以心裏不太舒坦。
楚大老爺來找明珠郡主,想跟她商議一下,柳成元寬廣的仕途之路實在是難得,他想收旭安爲學生,這對旭安來說,隻會是好事。
畢竟京城裏,陳青雲的鋒芒太盛,大有首輔之勢。
而柳成元與陳青雲師出同門,就算是照拂一二,最差也能升任六部尚書之一。
可惜了,他分析得頭頭是道,明珠郡主卻依舊不松口。
無奈之下,楚大老爺隻得按耐此事,一邊派出下人打聽柳成元的行事,一邊暗暗跟杭州府的官員私聚,看看能不能從他們的嘴裏知道些什麽?
三天後,楚大老爺總算是解了心裏的疙瘩。
據柳成元的親随所說,柳成元上京趕考之前來過杭州府,那時年輕風流,邂逅了一位姑娘。
等他再回杭州府時,卻意外聽聞,那個姑娘當年生有一子。
這不,憶起往事的柳成元四處打聽尋找,據說已經找到那對母子了。
楚大老爺說給明珠郡主聽的時候,還頗爲感慨道:“我就說柳大人那樣風光霁月的人物,怎麽可能會因爲收不到旭安爲徒就走了。”
“原來竟然是如此,他估計也是不好當面與我說,特意書信一封給我,說是有私事要辦。”
“舅父也是糊塗,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爲是他的推脫之詞。”
“罷了,如今弄清楚了,我這心裏也踏實了。”
明珠郡主的指甲掐斷在掌心,粗糙的斷口磨砺着嬌嫩的肌膚,她感覺到一種鈍鈍的,無法言語的疼痛。
心裏惶恐的感覺日夜加深,她不知道再繼續下去,過幾日接到的消息會不會就是關于她和旭安的。
斟酌再三,當天夜裏,明珠郡主在貼身侍衛的護送下,去了驿站。
長長的鬥篷披風從頭罩到腳,烏漆漆的顔色徹底融入黑暗,隻是那邊角下,繡着若隐若現的昙花。
柳成元似乎早就料到明珠郡主會來,整個驿站都被他清理了一遍,而他的房間門大大地敞開着,會客的小廳裏茶水香溢,焚香萦萦。
明珠郡主踏進房間的時候,隻見柳成元側卧在簾子裏的軟塌上。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袍,長發未束,松散地挽了個髻,插了根樸素無華的木簪。
聽見腳步聲的時候,他眯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走進來的明珠郡主,然後下一瞬又移開頭去。
手裏握着的玉杯通透溫潤,瑩亮有光,在燈光的照耀下,那握着玉杯的人放浪不羁,矜貴不凡。
明珠郡主坐在外面的待客桌上,她自己給自己倒茶,不慌不急地等着。
上好的一套粉彩花鳥紋茶杯,杭州府久負盛名的雨前龍井,還有快馬加鞭趕送而來的鮮嫩荔枝。
這一切都不可能是驿站供得起的,柳家向來富裕,近年來已有京城首富之勢。
她生來便是尊貴的皇家郡主,在皇爺爺還在世時,便有了自己的封地,說到權勢富貴,京城裏敢跟她比的女人有幾個?
可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一個男人會将他富有的姿态高高在上地擺在她的面前。
他是在杜絕她用金錢來私了的打算,畢竟以他如今的地位,想要光明正大地撼動實屬不易。
剝了一顆荔枝入口,冰鎮過的荔枝冰涼入心,叫她嘗不到一絲甘甜。
柳成元從裏面渡步出來,他撩開珠簾,望向她道:“好吃嗎?”
明珠郡主點了點頭,然後又剝了一顆。
這時隻聽柳成元道:“我下了藥了。”
明珠郡主剝荔枝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并不肯信。
嗤!
柳成元冷嘲,然後又道:“是真的,萬春樓弄來的“軟嬌娘”,據說吃了的女人,全身嬌軟無力,欲念強盛,難以自持。”
萬春樓,杭州府第一青樓。
明珠郡主放下手裏的荔枝,然後細細地品味着,嘴裏除了那冰冷的感覺以外,是否還有别的味道?
現在的柳成元平靜之下顯得太過妖異,她突然有些心慌起來。
冰過的嘴裏,慢慢湧出一股異香。
那不是荔枝能有的味道。
明珠郡主站起來,然後冷聲道:“看來今夜不宜商談。”
她準備走了,柳成元沒有攔她,而是幽幽地道:“倘若你在我離府那一日追出來,我會選擇原諒你的。”
“倘若你能在三日前過來,我也不會對你下狠手。”
“你這個的女人太自傲了,不逼你,你便視我爲無物,所以别怨我。”
明珠郡主怨懑橫生,她回頭淩厲地瞪視着柳成元,嘴角譏诮道:“即便你今夜拿捏住我又如何?”
“今夜隻要你弄不死我,明日我總是會讨回來了的。”
她說完,踏出門去。
可就在那一瞬間,門外的廊道裏,所有懸挂在高處的燈火突然間都滅了。
眼簾下,沒有熟悉的人影接應她。
明珠郡主冷眼回視,隻見柳成元坐在她之前坐過的地方,撐着手肘,似嘲似諷地望着她。
“你做了什麽?”
她質問道,整個驿站寂靜得可怕,唯獨他的房間亮着燈,看起來詭異極了。 一股寒氣從明珠郡主的背脊處升起,她終于明白過來,柳成元早就布置好了,就等着她自己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