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孟娴已經得知李心慧體内的毒全解了,而她腹中的兩個孩子也已經保住了。
孟娴越是憤恨不甘,殘敗的身體就越是垮得厲害。
因爲李心慧的一席話,卓一帆面對着殺害沈靜姝的兇手時,已經有了茫然的情緒。
不論是殺死孟娴還是折磨孟娴,對他來說,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被絕望傾覆的他,會想出一百種折磨孟娴的辦法。
然而當有一絲希望籠罩在他的身上時,他卻能感覺到心裏如花開般的仁慈。
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殺了孟娴,而是帶着孟娴去看了孟家的結局。
就算孟家臨陣倒戈,并未繼續助纣爲虐,然而孟家還是罪無可恕。
隻不過是保全了一家老小的性命,被發配去了邊陲之地,并且永遠也不能回京
孟氏一族心高氣傲,受此結局又怎麽甘心?
于是,一路上隔着不遠的距離,孟娴昏昏沉沉之際,聽到的都是孟氏族人對她的辱罵和詛咒。
卓一帆趕着慢吞吞的牛車,不急不緩地在車簾外道:“成王之死,是你爲了保住孟家而一手促成的。”
“可如今看來,卻是你自找的。”
“爲了這些自私又貪婪的人,親手将你擁有一切都葬送了。”
孟娴睜了睜眼,整個人都是虛弱無力。
她微微喘着,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她心裏惶恐着,突然感覺到一種由衷的悲哀。
那些她曾經付出一切,想要護住榮華富貴的親人們,現在反過頭來,将家族落敗的責任都推到她的身上。
認爲她的兒子死有餘辜,認爲她死不足惜,認爲孟氏一族皆是因爲出了她這個掃把星才一敗塗地的。
“我不信,你放了我,我要去問問他們。”
“他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我爲孟家嘔心瀝血,最後竟然落得如此結局?”
“我不甘心,我要問個清楚。”
孟娴像是死不瞑目的惡鬼一樣,慢吞吞地爬出車廂,然後用怨毒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那些罵罵咧咧的身影。
卓一帆停了牛車,他接開頭上帶着連帽,然後露出猙獰醜陋的面目。
此刻他的雙眼平淡無波,正靜靜地掃視着孟娴那不甘而痛苦的樣子。
片刻後,卓一帆突然架着牛車沖入了孟家人的視線中。
因爲速度驟然變快,孟娴受不住地在車裏颠簸着,早就殘敗的身體更顯得奄奄一息。
孟家人被牛車驚了,正欲開口大罵,卻見那趕車人突然跳下車走了,隻留一個牛車在他們前面停着,隐隐的,裏面傳來低低的呻吟。
窮途末路的孟家人很快便圍了上去,那搖搖晃晃的車簾被大力扯開,奄奄一息的孟娴很快便暴露在孟家人的眼裏。
孟家人見狀,許多人喜得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孟娴微微仰着頭,看到的便是他們癫狂的樣子,似乎正醞釀着一場裁決她的陰謀。
果不其然,隻聽她那些侄子七嘴八舌地說,要将她送回京城,将功折罪。
還有她那些曾經奉承她的弟妹們,竟然一個個來扒她身上的首飾和頭簪。
她當日出宮太急,又因爲不想帶太多的首飾惹眼,便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
結果那些搶不到的人竟然一個個狠狠地掐她的肉,扯她的頭發,手段十分殘忍暴戾。
孟娴因爲疼痛,神智也漸漸清晰起來。
可她甯願自己渾渾噩噩,也好過能騙自己,這一切都是她臆想的。
她那曾經跟她無話不談的三弟,竟然說要殺了她。爲的不過是,害怕她被有心之人捉住,送到皇上的面前,再審出對孟家不利的事情。
孟娴是多想笑啊。
可她費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有笑出來。
孟娴是被孟家的人殺死的,死的時候,眼睛瞪得很大,發絲淩亂,衣裙破損,看起來像是被人糟蹋過一樣。
牛車被孟家的人帶走了,她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被扔在荒山上,暴屍荒野。
卓一帆在高山上,遠遠的,從頭到尾目睹了孟娴的結局。
他開始相信,這世間因果都有輪回。
他也開始相信,那虛無缥缈的希望還是存在的。
或許是緣分沒有到,或者是他做得太少,因此才一直尋不到再見她的契機。
那顆暴躁陰郁的被春雨般的甘露給撫平了。
卓一帆下山,爲孟娴挖了一個坑,葬了她。
他站在她的墳前,用極小的聲音道:“我原諒你了。”
“原諒你對她所做下的一切。”
“可我的心還是狹窄得可怕,然而我實在是太想再見到她了。”
“所以......我願意從今往後,爲她做一個寬容仇人,寬恕自己,寬待世人的人。”
這一日後,卓一帆便失蹤了。
窮盡卓唯的一生,都未曾再找到他義父的蹤迹,仿佛遁迹山野,自此逍遙世外。
可在那前往天竺的兇險路途中,卻有一個佝偻的身影不畏艱險困苦地前行着,一路上,他用自己的故事救贖了無數心陷絕境中人。 而他在愛中修行,最終修成了正果,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