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市集上,總是能尋得到那紅豔亮眼的顔色,淺框提籃裏,總是一顆靠着一顆,說不出的誘人可愛。
書院的大廚房依舊忙碌着,已經掌勺的長康每日在李心慧的指點下進步神速。
五隻小家夥也摸清大廚房的規律,早上時跟着廚娘撿菜,下午跟着長康學刀工和配菜。
陳家村經過半個月的奔波,漸漸摸出了些許門道。
比如卷心菜比較能存放的,斤兩也重的,這個可以多送點。
菠菜韭菜長途跋涉後容易壞的,裝在牛車頂上,每次少點。
土豆花生,黃豆芝麻,書院不吝收下的,這些天天送都可以。
短短半月,陳家村往雲鶴書院送菜的事情徹底在十裏八村傳開了,村民們多多少少都掙了些許銀錢,一時間便去鄰村低價收購,然後再湊整送去雲鶴書院。
隻是這樣一來,賺的肯定沒有自己種的多了,在村民有意無意地煽動下,陳家村負責送菜的四人準備開口提價了。
日夜奔波,他們覺得自己太累了,理應多加一些銀錢。
“陳娘子,你快出去看看,你們村裏那個陳地跟你爹吵起來,說什麽今天的蔬菜新鮮水嫩,他們天不見亮就送來的,要加二十文錢。”
毛仔急急地跑來,神色有些慌張。
長康還在大竈上掌勺,當即連忙脫身道:“師傅你來,我去看看!”
李心慧知道長康的好意,不過這件事,還真得她出馬才行。
冷笑一聲,李心慧對着身邊長康道:“好好炒你的菜,我到是要看看,他們膨脹的野心有多大?”
李心慧疾步而出,長康連忙對身邊的五個小子道:“你們還不趕緊去看着點,記住,看見起沖突立馬跑回來!”
五個小鬼速度極快,瞬間竄得沒影。
長康不放心,對着挑水的劉家兄弟道:“出去看着點,别讓人沖撞了我師傅!”
劉家兄弟聞言,連忙跟了出去。
“這些人也太沒有良心了,就送來那些菜成色一般不說,有些還裹着黃葉子。”
“陳娘子都沒有說什麽,他們倒好,還想着加價錢?”
“莫不是以爲整個定南府城連買菜的地方都找不到?”
江婆子嘲諷道,暗暗搖了搖頭。
鄉下那群沒眼力的東西,活該一輩子都是窮苦命。
長康暗暗蹙眉,心裏的火氣跟鍋裏咕咕冒着的熱氣一樣,恨不得幾鏟子下去。
李心慧剛到拐角,隻聽小門處傳來難聽的聲音道:“李老頭,你他媽的加不加?”
“不加,早上還有菜農賣的比這個價錢低,我們都沒有要。”
“我呸,什麽菜農地農的?要不是陳娘子讓你來着書院記賬,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擡泥巴呢?”
“你手裏的錢可都是書院的,我們大清早奔波勞碌,送來的菜成色又好,多加二十文錢怎麽了?”
“就是,我們天天這麽辛苦,多給點辛苦錢又怎麽了?”
“既然嫌辛苦,那就别掙了!”
李心慧從拐角走出來,面色冷肅。
那四人下意識退後幾步,忽閃的眼睛有些懼意。
“爹,你先回去吧,我來處理!”李心慧冷聲道,冷厲的目光瞥向眼前帶着一股泥腥味和汗臭味的四個男人。
李光慶不放心女兒,站到一旁道:“沒事,爹陪着你!”
李心慧的心裏閃過一絲暖意,當即上前道:“奔波勞碌是吧?菜的成色好是吧?嫌辛苦是吧?”
“既然如此,又何必掙這一份錢?”
“從明天起你們不用來了,送來了我也不會收,族老和裏正要是有什麽想法,讓他們領着你們好好在定南府城的菜市場轉幾圈,看看新鮮水嫩的韭菜十斤賣多少?一百斤又是賣多少?”
“我每樣都按散稱的價錢給你們結算,還不能扣除二十文的車馬費?”
“貪得無厭還惡意辱罵,誰給你們的膽量如此放肆?”
李心慧的目光犀利無比,黑沉沉地瞪過去時,那四人早就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些日子掙了點錢,村裏的菜地都收得差不多了,好多人做起了二手買賣。
他們被人唆使幾句,内心蓬勃的火焰節節竄高。
此時被小寡婦一罵,像是一盆冷水焦淋下來。
他們這些日子都逛遍定南府的菜市場了,那些菜水嫩又便宜,更重要的是,幾十斤上百斤地買價錢更是低得離譜。
小寡婦要是不收他們的菜了,回去以後族老和裏正惱恨不說,那些村民一定會怨上他們。
想到這裏,四人連忙道歉。
“青山家的,我們也是累了一時糊塗。”
“就當我們沒有說過吧!”
“我們給李叔道歉!”
四人連忙轉頭對着李光慶,接連道歉。
李光慶擺了擺手,不以爲意。
李心慧看着那幾人心神慌亂的樣子,心裏仿佛灌入一陣冷風,肆意吹拂。
有些人的腦子就像是裝了屎,愚昧無知,小小的成功便會沾沾自喜,得意忘形。
這一次,她非得狠狠地教訓一次不可。
讓他們也知道知道,什麽叫做挑肥揀瘦?
“你們走吧,記住,明天不用再送來了!”
“就算是送來了,我也決不會收下。”
李心慧轉身跟李光慶慢慢地走回去,拐角處,探頭擔憂的視線連忙縮回去。
遠看小寡婦的身影越走越遠,通向大廚房的小門被人用力狠狠關上。
“嘭”的一聲,徹底隔絕探頭的視線。
“都怪你,說什麽加錢不加錢的?現在回去怎麽交差?”
陳老四瞪着陳地,一肚子悶氣。
陳大寶也沉着臉道:“剛從誰罵她爹來着,現在好了吧?”
陳棟推搡了陳地一把,冷笑道:“回去你去說,反正我之前不同意,你們非要說!”
“夠了,我不信她真的不收。”
“回去都把嘴巴閉嚴實點,我們明天照常來!”
陳地陰狠地瞪了着那扇小門,心裏想着大不了他豁出去鬧。
小寡婦說要收他們才送來的,村裏那麽多人,又不是隻有他們四家?
那些人又沒有得罪小寡婦,她總不能一點都不要?
大不了他明天拎隻雞過來道歉。中午的太陽緩緩升起,四月的天漸漸熱起來,那斜長的倒影下,兩倆牛車慢悠悠地離開了雲鶴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