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幽南稍微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皇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他說道:“父皇,您還沒有老,東離還要在您的打理之下更加的輝煌呢。”
東離皇搖了搖頭,“哎,到底還是老了,不中用了。”
東離皇感慨道:“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事情會發展到現在的這一步,即使在已經過去了很多天的情況下,一切塵埃都已經落定,可是,我還是覺得這一切都像是自己的一場夢一般。” “我總是覺得,在某個轉角,就會遇到淩炎庶,他向我打招呼,始終是冷着一張臉,他問道,‘父皇,爲什麽您一直偏心呢,淩幽南他有什麽地方好呢,我哪裏比他差了。’我總是會想到,他那麽驕傲,
又那麽倔強。”
“我總是覺得,皇兄仍然會來找我,盡管他的想法我總是不能接受,可是他還是在爲了東離的發展出謀劃策。”
“就像,三十年前,先帝一走了之的時候,我總是覺得他還是會回來,可是一直到最後,我甚至連他的屍體都沒有看到。隻有那一柄劍。”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像是來自于斬龍劍深沉而且真實的幻覺,難以相信。”
東離皇的話讓淩幽南覺得悲哀,他那麽覺得,淩幽南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歸根結底,他們始終是流着相同的血,不管淩海做錯了什麽,也不管淩炎庶的選擇是什麽,他們始終都是一家人呐,僅僅是因爲一個皇位,便要鬧成現在的這個地步嗎?淩幽南想不明白。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淩炎庶皇兄的兒子,我們都知道,隻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裏,我想,這件事情對于他來說,也是一個折磨吧。活在那麽巨大的陰影之下,每一個漫漫長夜,他是不是也會做
噩夢呢?”
“不管怎樣,我還是一直把他當做一個兒子來看待的啊!他沒有做錯些什麽啊,可是爲什麽到頭來他需要面對這一切呢?”
“父皇,淩炎庶他已經死了,請您節哀,不要太悲傷了。”
“他已經死了,可是我卻沒法爲他做一場葬禮,我隻能把他安葬在陵園當中,甚至沒法讓别人知道,你知道這是什麽感受嗎?我累了,做不了太多事情了。”東離皇自顧自地搖頭。 淩幽南看向他,才發現父皇的倆鬓不知何時已經斑白了,這是之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事情,仿佛,僅僅是一夜之間,因爲淩炎庶的死,以及淩海的失蹤,他就已經老了很多了。他是東離的皇帝,可是
,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呐,難道隻因爲他是皇帝,就要讓他承擔這一切痛苦,然後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嗎?
“幽南,其實,在很早之前,我一直都打算讓淩炎庶繼承皇位,我想讓你遠離這一切的紛争,我已經對不起過你了,所以我想讓你躲得遠遠的,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封一個王,與世無争。”
“淩炎庶比你更加适合做皇帝,你太容易感情用事了。而且,那樣的話,也算是我還了淩海。說到底,我們還是一家人呐!”
“既然如此,那爲什麽後來您會讓我跟淩炎庶争呢?”淩幽南不解地問道。
“因爲局勢不一樣了,戰亂來的比想象當中要快很多,而且,到了現在,也遠遠還沒有結束。和平隻是暫時的。因爲斬龍劍,整個世界都将陷入動蕩。”
“得聖女者得天下,雖然這僅僅隻是一句傳說,可是,我們不得不信,憐蒼鏡的力量,斬龍劍的力量,這些都會讓人忌憚,而恰好你跟霓裳相愛了,所以,隻能由你來做皇帝。”
“人們都以爲了結這一切的人是霓裳,可是,他其實是你啊!也隻有你,才可以結束這一切!”
“逍遙閣,那是你的母後留給你的東西。我想給你安穩,可是我沒能做到,這一切還是找到了你。因爲你的雙腿,他們來的遲了許多,可是,終究還是來了,不是嗎?” “你終究還是要踏上戰場,到那時,你的手上會沾染很多人的鮮血,可是我希望,這不會讓你動搖。你是東離的王,也隻有你,才可以結束這一切。放手去做吧,未來是你的。我已經幫不了你太多了。
”
淩幽南點了點頭。
“父皇,請您放心。”
東離皇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深邃,望向了很遠的地方,那裏是皇宮之後的陵園,那裏,埋着東離淩家的列祖列宗。
“不知道,他們看到今天的這一幕,是不是也會感到悲哀呢,我沒能讓這一切變得更好啊!”
“父皇,這并不是您的錯,您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哎,老了。”
東離皇開口朝淩幽南說道:“好了,你先回去吧,王府還需要你。”
“好。父皇,那我就先走了。” “你要記得,你的身上,背負着這天下,那不是霓裳的使命,而是你的。”東離皇說,“另外,三國的人,除了蕭蓮之外,全部都要注意,即使是逍遙閣,你也萬萬不可放松,有太多的人在虎視眈眈了呐
!”
“父皇,我記住了。”
“嗯,你走吧。”
淩幽南點頭,然後離開了皇宮。可是,來自東離皇那深深的悲哀卻仿佛烙在了淩幽南的心上一般。
那些所謂的使命,自從霓裳昏迷之後,淩幽南便已經自覺地背了起來,即使東離皇不去說,淩幽南也會去做。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們沒有選擇,一如當初的霓裳,也一如現在的自己。 無論發生什麽,他們都需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這是他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