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炎庶自然亦是不例外。在他身上還附有一段屈辱的秘辛,因此皇位之于自己何其重要,他是非常清楚的。步步皆驚心,因此他必須保證每一步都不能錯。
凡是膽敢擋路者,皆得滅亡。
淩炎庶将玉扇和于手心,敲打了幾下,“這白家的老狐狸精明的很,前後試探了幾次,都未曾明确表示其的立場,說明他也始終在我和老七之間猶豫。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讓其徹底歸順于本王。”
“那王爺,雲容呢?您不是之前一直有意拉攏他嗎?”
“雲容是個極大的變數,他看起來清心寡欲的很,從不關心朝堂中師。然而這樣一個寡淡的人,居然與老七不和,難道你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麽旁人不曉得的原因麽?”
“屬下明白!近日一定抓緊對二人關系的調查,王爺放心。”黑衣下屬恭恭敬敬道。
“退下吧,本王要靜一靜。”淩炎庶淡聲道。
黑衣屬下默默退出房内,淩炎庶坐到桌旁,慢慢爲自己斟了一杯茶。将茶杯緊緊握于掌内,滾燙的溫度貼近了手指。
老七,我們來日方長。
今日白霓裳心情很是舒爽,一想到昨日讓三姨娘和那跋扈嚣張的白飛舞生生吃癟的事,就喜氣不打一處來。
不管如何,總算是小小出了一口惡氣。
“墨衣紅衣,”她喚來兩個貼身婢子,“今日陽光好得很,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逛逛呀。”
“王妃可是說真的!”墨衣難掩興奮,小臉紅了半截。
自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她也或多或少摸清了這位主子的脾氣,這位王妃對于尊卑差别看得甚淡,爲人架子少也愛說愛笑,心裏對這位主子也是喜歡的不得了,漸漸也将做奴仆太久,壓抑住的天性釋放了一點,當下聽說主子竟想帶着他們出去,更是欣喜的不得了,“墨衣想去,好主子您帶上墨衣一個吧!”
與墨衣相比,紅衣一向嚴謹溫厚,中規中矩。聽到此話也隻是恭謹的道,“王妃,這樣做恐怕有所不妥吧。我們隻是一介小小婢女,這不合規矩吧???”
“紅衣你這性子可當真不如小墨衣活潑讨喜,”白霓裳看着她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由得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有何不妥?既然你喚我一聲主子,那我就理應有這些主子的權力。我說可以就是可以,怎麽樣,跟不跟我們走呀。”
“這?”
“紅衣姐姐可不要再猶豫了!再不走可就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墨衣在一旁捂着嘴笑個不停。
“王爺,半刻前王妃帶着那兩個貼身婢女溜了出府,”淩一單膝跪地向淩幽南禀告,“現如今局勢并不安穩,這樣?”
“無妨。”淩幽南靠在窗前,手裏拿了一卷書在看,聞言也隻是翻了一頁紙,不自覺的低低一笑,“想必以她的性子也是閑不住的,出去透透氣也好,派足人手暗中護好王妃的安全。”
“是。”淩一面上平靜,心裏卻是有些微驚異,王爺何時開始對一個女人有些用了心思,看來這王妃也非凡人。可王爺的“命中之人”早已另有其人,也不知現在這樣是算好還是算壞。
作爲一名正宗的穿越女,怎麽可以不玩一玩女扮男裝這種把戲。爲此紅衣表示很費解,“王?少爺,紅衣實在是不懂,這扮男相的奧義它?”
白霓裳此時已經換上了一席青布長衫,腰間系了一塊色澤圓潤的玉佩,秀發高高梳成一個發髻,手執一柄竹扇,聞言側過身來瞧着紅衣,嘴角微微上挑,輕握竹扇擡起小婢子的下巴,湊到她耳邊輕輕吐氣,“難道本少爺這樣,不好看?”
紅衣哪裏受過這樣的,騰的紅了臉不做聲,惹得墨衣哈哈大笑,“自然是好看的,少爺您瞧這紅衣,臉上都像升出了層晚霞。”
白霓裳也跟着笑了起來,執扇輕輕敲了敲紅衣的頭,“走吧,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我們去瞧瞧。”
“墨衣聽府上的姐姐們說過,對街有個茶坊,那裏面有個說書先生,喜講些奇聞逸事,少爺,我們不如去那裏看看。”墨衣歡喜道。
三人一路來到如意茶坊,正逢那位說書先生剛剛開場。老先生持尺啪的一聲敲了木桌一聲,整個大堂瞬時安靜下來。
“話說如今大陸,四國鼎盛。東有我東離國,南有南轅,西有西岐,北則有北漠一族。然而除此之外,還有一股神秘勢力籠罩于四國之上,其名曰,乾坤境。”
“這乾坤境無出無入,沒人知道它具體所在。然而若我說出憐倉境與逍遙閣這兩個鼎鼎大名的組織,想必在座各位都不會陌生。而這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兩大勢力,均歸屬于乾坤境,是其手下最爲龐大的兩大分支。”
老先生飲了一口茶水,捋着胡須繼續慢悠悠講道。
“憐倉境曆代境主爲乾坤境之聖女,而逍遙閣主之首要,則是以守護聖女爲己責。因着百年前西岐絕殇嶺與憐蒼境的一樁恩怨,曆代聖女皆受到詛咒,此生羸弱多病,活不過二十年華,隻有遇到天命之人,方可打破詛咒。隻是至今,這詛咒一代一代傳下來,仍是沒有破解的法子,這該遇見的天命之人,亦是始終未曾出現。”
“現如今,這天下看似平靜無波,其實内裏的千百條紋路早已紛亂,這粉飾的太平就要支撐不住,大限将至,又是一場大亂啊。”
木尺再一次敲打在桌上,衆人如夢初醒一般,靜谧無聲的大堂赫然爆發出叫好與鼓掌之聲。白霓裳坐在一片嘈雜之間,靜靜回想說書先生所言的每一個字。
憐倉境,逍遙閣,乾坤境,這些字眼反反複複出現在腦海之中,一時間白霓裳忽然感覺到一股炸裂般的疼痛在腦中綻開來。
耳邊是誰的聲音不斷回響,是一把溫柔無比的女人聲音。
“裳兒?回來吧?我的裳兒?終于等到了你?是了?是要歸來的時候了?”
是誰?
這……是誰?
白霓裳閉上眼眸,感受着腦中仿佛無垠無限般的疼痛,心髒深處也一陣絞痛,前所未有的巨大悲傷緊緊環住她,讓她無法呼吸。她的疼痛并非來自身體,而是來源于這不斷湧入身體的悲傷。
白霓裳緩緩睜開雙眼,就在這一瞬,一滴眼淚無聲無息劃過臉側。随着她睜眼的動作,這股悲傷也逐漸消散開來,似是追随着虛空而化爲虛無,又好似融入了身體的每一寸,無聲無息藏匿起來。
她定了定神,一切又不知不覺恢複了原狀,紅衣墨衣兩人在一旁的桌上,吃着些小食,貼着耳朵說些閨中私話,周遭仍是嘈雜熱鬧的氣氛,似乎并沒有人注意到她剛才的異樣。
白霓裳擡起頭,遠處長胡子的說書先生笑眯眯的瞧着她,再一眨眼,那老先生竟憑空不見了。
“少爺,你可醒了,”墨衣湊過來,“婢子還在猶豫要不要叫醒您,沒想到您自己就醒了,正好,說書先生就要來了,馬上就能聽到姐姐們說的戲文了。”
“嗯,好。”白霓裳嘴上應付過去,心中卻有一絲恍然。
宛若莊周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