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淺夏嗑着瓜子,駐紮軍營的賭場掌櫃紅光滿面,眼角帶着些微的得意和嘲諷,拱手彙報起來。
“大掌櫃,果然如您所料,下邊兒心裏不舒坦的人可不少呐!一個軍營裏當兵的,那也有窮有富,況且能撈到油水的位置就那麽多,自然是原先就和上頭好的人機會更大了。”
“那些原先就老實或者沒背景沒能耐的,現在是錢也被掏空了,還得不着好臉色,越發的怕被派去前線送死了!”
“咱們的夥計隻偷偷的和他們說,升遷的位置沒他們的,而且聽說金在澤酒後吐狂言,以後要找那些輸的最少的算賬後,最底層的兵,那叫一個人心惶惶,還不敢聲張啊!”
掌櫃的越說越激動,撫掌贊歎道:“大掌櫃,您是怎麽知道那些軍官會自發找那些人麻煩,弄的咱們壓根兒沒證據的謠言直接成了鐵證的?”
江淺夏有些無奈的看着眼前莫名興奮的掌櫃,惆怅道:“我說陳老,你都實打實的和他們鬥智鬥勇這麽久了,該算計的人你也沒含糊過,怎麽現在還來問我這個?”
“軍官是既得利益者,不幫着能讓自己扶搖直上的金在澤解決麻煩順便拍馬屁,他們難道還會幫着最底層的泥腿子?這不是笑話嗎?” “高麗和咱們大乾又不一樣,軍隊都是歸屬于陛下的,主帥都隻是臨時的指揮官,兵将的軍功和升遷還掌握在别人手裏。在神威軍,那就是金在澤的一言堂,他讓誰上誰就上,他讓誰死誰就得死,這能
一樣?”
拍拍手裏的碎屑,江淺夏懶洋洋的伸個懶腰,看看窗外燦爛的陽光,淡淡道:“這些天天幹物燥的,既然神威軍的糧草已經差不多快見底了,那就幫他們一把,清理的幹淨點兒吧。”
掌櫃的點點頭,有點擔憂的道:“不過大掌櫃,派出去的夥計真的不用安排逃跑的退路?萬一被逮着了,咱們的人損失起來心疼啊……”
“……這倒也是,你走的時候帶上個鬼奴,鬼奴手腳利索,不可能被普通的士兵發現,就算發現了也容易滅口。把白磷粉帶上,那東西撒到糧草上,都不用你們額外的點燃,現在的溫度,足夠自燃了。”
“那要是金在澤發現糧草被燒,一時沒轍了來找咱們麻煩,管咱們要錢怎麽辦?”掌櫃的又發問。
“那就給他,不要等他來要,糧草一燒幹淨,你就主動帶着銀子去找他,咱們是雪中送炭的人,大筆的銀子送上去,讓他自己派人去買糧食,等實在買不到的時候,你知道該怎麽做。”
掌櫃的心滿意足的走了,臨出門還不忘和自己手裏的大夥計感慨,他們家大掌櫃真的是算無遺策,玩弄人心于鼓掌,厲害啊!
對這種小把戲壓根兒提不起興趣的江淺夏,一邊埋怨着今年天氣詭異,都入冬了這太陽還燥的厲害,一邊裹着小毯子窩進躺椅裏,眼睛盯着窗外出神。
端着下午茶的無涯,一進來就看見自家主子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淡淡道:“主子,這邊已經快結尾了,很快咱們就能回大乾了。”
裹着小毯子翻個身,江淺夏心累道:“是啊,總算是快能離開這破地方了,每次出來都這麽長時間,真是很煩躁啊……”
在大乾的時候還不覺得,一出了“國”,那種消息完全不順暢的閉塞感就像厚厚的毯子捂着鼻子,窒息感快把江淺夏逼瘋了。
出了大乾,沒有速度飛快的信使,沒有密集便捷的消息網,她在高麗的這段日子,幾乎收不到大乾的消息,因爲兩國駐軍邊境,消息的往來竟然隻能靠海上的船隻傳遞。
她真是從沒那麽想念過電話,不,别說電話了,讓她發發電報她估計都能樂暈過去!
“唉,拾慧館的科技樹到底點對了沒啊……雖然糧食才是一國之本,但講道理,這時候要是有雷達有電台,大乾的兵碾壓誰不是一頓飯的功夫啊……”
對自家主子說的聽不懂的詞,無涯習慣性的無視,放下茶點,仔細的叮囑起來。
“主子,亂子估計就這幾天出了,到時候我要親自去一趟邊境,你的安全一定要注意,讓鬼一全天的守着您,知道嗎。”
“知道啦……就你啰嗦。”
時間眨眼過去兩天,太陽剛剛升到正中,賭場正人聲鼎沸的時候,一股濃煙直奔天際。
“着火啦!糧草着火啦!快來人救火啊!!!”
示警的銅鑼敲的震天響,正在樂呵呵的數銀子的金在澤猛的站起身來,把伏在他腿上的美姬一把推到地上,鞋子都沒穿就快步走到外邊兒,向堆糧草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金在澤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完了,都完了……”
金在澤知道,這麽粗壯的數道濃煙之下,糧草是決計搶救不下來了。
他一直隐瞞着把糧草拿去賭了的事,現在這麽多人來救火,瞞是瞞不住了。
恍惚的回頭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賬本,他的眼裏又浮現幾抹光彩。
“是啊,糧食本來就沒多少了,燒了又如何?這幾天都賺了這麽多錢了,有錢還怕買不到糧食?”
賬本像成了他的支柱一樣,金在澤連滾帶爬的反回軍帳中把賬本抱在懷裏,手微微哆嗦。
過了小半個時辰,親衛來報,糧草被燒的一幹二淨,全軍隻剩下今晚做飯的那麽點糧食,也就是說,明天神威軍就要斷糧了。
“将軍,這可怎麽辦啊!其他糧帳都是空的,要是明天咱們拿不出糧食來,那,那可就大事不好啦!”
金在澤臉色一白,突然猙獰道:“屁的大事不好!大白天的糧食都能燒了,難道晚上還不能走水嗎?”
親兵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
一把将親兵拉到面前,金在澤湊到他耳邊低聲狠狠道:“你找兩個嘴嚴身手利索的,晚上去把另外幾個空的糧帳燒了,裝作走水的樣子!”
“那,那看守的兄弟們怎麽圓過去?”
眼底劃過一抹狠辣,金在澤冷聲道:“他們看守不嚴,自然是要以身殉職的了。”
親衛瑟縮了一下,不敢對上金在澤如狼似虎的雙眼,低着頭飛快的出去,和往裏走的掌櫃差點撞上。
穩住腳步詫異的看了面無人色的親衛一眼,掌櫃的才整理好衣裳走進來,一見金在澤那擇人而食的模樣,心裏微微一顫後,馬上從衣袖裏掏出厚厚的一疊銀票,恭敬的放到金在澤面前。
“金将軍,突然發生這種意外,您可前往不要着急。小人說句逾越的話,這段日子要不是您幫襯着,賭場也開不起來,這種時候小人和賭場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這是一萬兩銀票,大乾的銀票!您先拿着,明個兒買糧草的時候墊着點,小人已經修書回去禀報主子這邊的情況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再給将軍湊一筆急用的錢出來!” 感覺到金在澤身上的氣勢慢慢變得溫和起來,掌櫃的才敢擡眼,盡量用義氣的姿态道:“您放心,無論發生什麽事,賭場都和您站在一邊兒,同舟共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