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在旁邊等了半天,意識到自己再不阻攔,江淺夏能花一整天的時間在給自己的商隊謀福利上後,不得不生無可戀的出聲打斷他們愉快的“買賣”。
“呵呵,看我們這粗心的,自從知道貴女回京,大汗就一直想見貴女一面,隻是怕耽誤貴女和親朋好友親熱的功夫,現在您親自來了,還帶着這麽多東西,大汗一定高興死了。”
壯漢臉上自帶憨厚的歡喜,瞥眼見後邊兒的兄弟沖他點頭,連忙讓開路,熱情的邀着江淺夏和林淵往裏走。
跟在壯漢後邊兒,江淺夏隐蔽的白了林淵一眼,把林淵弄的莫名其妙,仔細琢磨了半天,才恍然驚愕的拽她一下。
“不是,你們剛才……”
被江淺夏淩厲的眼神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林淵感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原來剛才在外邊兒上演的那一出熱情的大戲,就是爲了拖時間,好給裏邊兒準備的時間?可她爲什麽要配合?難道是爲了賣個好?
可怕,外邊兒的所有人都被耍的團團轉,賀魯區區一個親衛都有如此心機,哪裏還有野蠻愚鈍的樣子?
人還沒見到,林淵心中就多了三分警惕,對自家老大的這個死對頭,怎麽慎重都不爲過啊。
穿廊過院,被随處可見的骨利壯漢不懷好意的盯了一路,江淺夏對他們眼中的惡意沒什麽感覺,倒被他們身上的羊膻味和汗臭混合的味道熏的夠嗆。
看見賀魯的第一眼,江淺夏就知道他是個注定會成功的人,不是什麽玄學,也不是從他的實力推斷出來的,而是他身上的氣質——王者之氣。
聽起來很沒說服力?那是對普通老百姓來說像天方夜譚,可對經常出入皇宮的江淺夏來說,王者之氣其實特别容易分辨出來。
自信,從骨頭縫裏往外溢出的自信,這種老子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能和天下第一分江山的自信,是爲王者的基本氣質。 自傲,但不高傲。王者的高傲從來都是畏懼他們的人腦補出來的,可其實真正的王者就想李廣孝那樣,對自己的實力、手段相當自傲,但面對江淺夏這樣的“能人異士”,你隻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無與
倫比的領導力和情景,絕對不會感覺離他們很遙遠。
這也是爲什麽大多數成功的王者,身邊都跟着一群忠誠的小弟——沒多少人天生犯賤,不在王者那裏感受到尊嚴和價值,有本事的人盡可以去扶植其他能給他們這種體驗的人。 像現在一樣,看着傳統草原人形象的賀魯在院子裏親自烤着一整隻羊,胳膊在轉動羊身時肌肉大塊鼓起,用看老朋友的眼神沖她豪爽一笑,招呼她過去,并及時把最鮮嫩的地方切下來放盤子裏遞給她
。
一來彰顯了自己主人的身份地位,二來也不讓客人感到生疏和不自在,有熱情,又不過分熱情,像真正的老友一樣,讓人就算知道和他處于敵對的立場,也很難發出火來。
“賀魯可汗,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無視了林淵阻止的眼神,江淺夏陶醉的嗅一下盤中羊肉的鮮香,然後毫不客氣的直接上手抓起還略燙的羊肉就狠狠咬下一大口。
快要溢出來的肉汁,用草原特有的香料烤制出來的羊肉風味十足,羊應該是他們自帶來的,吃起來肉質比大乾自己養出來的要好一些,真是吃的人舌頭都要吞下去了。
被她狼吞虎咽的樣子逗的愣了一下,賀魯哈哈大笑着又切下兩大塊嫩肉,一塊給黑着臉的林淵,一塊給在那兒吮吸手指的江淺夏,自己切下一條腿撕咬着,才把剩下的烤肉工作讓給親衛。 吃着自己表皮金黃,内裏柔軟的烤肉,江淺夏有些嫌棄的看看賀魯手裏裏邊兒還帶着點血絲的羊腿,出聲提醒,“賀魯可汗,肉還是要烤熟了再吃才好,雖然一般牛肉五成熟滋味最佳,但不是所有牛羊
都是健康的。”
“有的表面上看着健康,實則裏邊兒可能會有寄生蟲,所以烤熟了吃,才是最安全的,像我們陛下連吃的飯菜都要有人先嘗過,同爲王者,你應該學學。”
撕咬羊腿的動作一滞,賀魯似笑非笑的用淺棕色的眸子盯着一本正經的江淺夏,輕笑道:“多謝貴女提醒,本王此番前來确實有歸順之心,能向宗主國國主學習,自然是極好的。”
“可汗能舉一反三就最好了,雖然我剛才确實沒什麽引申義,就是用醫女的身份在闡述一個事實罷了。”
三兩口把肉吃完,江淺夏矜持的擦擦嘴角,就着婢女端過來的水洗過手後,直接開門見山。
“大汗既然早知道淺夏要來,那就應該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求大汗放肖酒一馬,什麽代價,您直說,隻要能做到的,我不會推辭。”
微微一笑,賀魯先條絲慢理的把羊腿啃的幹幹淨淨,擦過手後,才招呼江淺夏和食不下咽的林淵進廳中坐下喝茶,看樣子是準備慢慢談了。
“呵呵,肖酒将軍的事本來就是一個誤會,大乾最有前途的幾位将軍之一,怎麽會因爲兒女私情擾亂和談?”
先将江淺夏一軍,賀魯拍拍手,馬上有婢女端着精緻的盤子上來,裏邊兒放着的,是滇州出産的果幹和水果罐頭。
“貴女真是能人啊,這果幹看似是普通吃食,可沒多久就成了所有骨利貴族離不開的東西,甚至連本王都每日不吃上點就渾身不舒坦。” “這東西貴了點就算了,買賣嘛,萬裏迢迢運到我們那不毛之地也不容易,可貴女手下的商隊實在太膽小了一點,隻敢在邊境買賣,偶爾深入複地,還容易被當細作抓起來……我們貴族想買,還得從邊
境的小部落手裏拿,實在麻煩了點。”
“這個好辦,隻要可汗同意放肖酒一馬,以後所有果幹運到邊境後,都可以用成本價交給您帳下的商隊,由你們骨利商隊自行售往整個草原。”
江淺夏回答的利索,可心卻痛的滴血——賀魯這一提要求,不僅讓她損失了幾乎大半北地的果幹利益,更要命的是,沒有商隊的掩護,探子想進骨利複地打探消息,就更是艱難了。
心裏忍不住琢磨以後要怎麽更隐蔽的打探消息時,就聽賀魯笑了起來,“不用不用,我們骨利人都是天生的戰士,女人都去放牧了,是沒有人願意做安分守己的商人的。”
“本王的意思是,以後全面開放貴女名下萬寶閣的商隊通行權,你的商隊甚至可以直達本王的王帳!”
江淺夏沒有驚喜,她知道後邊兒肯定還有“但是”呢。 果然,賀魯稍微頓了頓,就溫聲道:“但廣大的草原上危機四伏,爲了商隊的安全,本王希望商隊進入骨利的土地後,馬上找到最近的部落尋求庇護,不要兩天,就會有騎兵過去保護商隊,直到他們返
回大乾。”
懂了,東西要,人也可以進去,但要全程在軍隊的監視下,别想搞什麽貓膩。
眼睛眯了眯,江淺夏點頭微笑:“可汗能這麽照顧我的商隊,那真是再感激不過了。”
呵呵,以爲監視就不能探出什麽消息了?天真!
第一個交換條件順利達成,雙方都放松了一點,得了便宜的賀魯讓婢女把茶換成酒,沖江淺夏舉杯。
“貴女這麽好說話,本王真是感激萬分。哦對了,前幾天晚上的事,還請貴女替本王給古将軍帶句話,謝他留手,放本王手下一條生路。” “啊?”稀裏糊塗的茫然了半響,江淺夏腦中靈光一閃,忍不住“蹭”的站起來,難以置信的驚聲道:“什麽?前幾天晚上去拾慧館把穆汐搶走的人,是你派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