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處罰,讓已經習慣了拾慧館教學氛圍,很滿意自己現在狀況的其他先生們,都警醒不已。
也不是沒有先生來求情的,可統統被江淺夏堵回去了,連德高望重的崔茂山,都差點因爲求情,被她直接趕出書房。
說是差點兒,是因爲江淺夏快拍桌子時,有過吐血經驗的崔茂山,自己灰頭土臉的出來了。
“碰了一鼻子灰吧?何苦呢,你知道院長沒做錯,教些亂七八糟的出去,也丢拾慧館的名聲。” 看着悠哉在自己院中喝茶的老友,崔茂山苦笑搖頭坐下,搶過茶杯一飲而盡,吐出茶葉梗,唉聲歎氣,“老夫這是爲了誰?院長太過嚴厲的話,對先生們的情緒不太好。要是以後拾慧館裏沒人敢說話了
,那老夫罪過不就大了?”
靜石先生嫌棄的瞥他一眼,冷哼道:“沒人敢說話?要真是她的錯,老夫第一個站出來!”
“這拾慧館裏不缺硬骨頭,也不是隻有你崔茂山一個硬骨頭。你顧及先生的顔面,有沒有顧及過她的顔面?有沒有顧及過學生們學了錯的東西,以後出去贻笑大方?”
“老夫當然知道!可最近局勢不是亂嗎!要是丫頭連拾慧館的根基都不穩了,拿什麽自保!”
崔茂山急的拍桌子,站起身來在院子裏來回轉悠,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擔驚受怕的咽下去,隻能一個勁的歎氣。
“慌什麽慌,這天還塌不下來,院長比猴兒都精,她那幾個學生更是耳聰目明的,他們都沒決斷,要你這老頭來瞎操心。”
自顧自的把茶斟滿,悠哉的喝着,砸吧下嘴,靜石先生捋着胡須道:“你攔着那些祭司也夠久了,差不多讓人家見見院長吧,現在她都是總管外使的了,老把人家新來的祭司關着不合适。”
“難說,等他們出來學乖了,還能跟你們一起在拾慧館教書呢?”
兜兜轉轉的又快步繞回來,崔茂山有些不自在的小聲道:“真要讓他們去見院長啊?要是那丫頭生氣把人一起禍禍了,那咱們不就少了好些先生了?”
“你知道,院長能不知道?”白他一眼,靜石先生不耐煩的擺手,“快去快去,告訴他們院長就在書房裏,有什麽話就快說完拉倒。”
被老友這麽逼迫着,崔茂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另一邊,得到知會的紅衣主教羅爾下課之後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就小跑着往江淺夏的書房跑。
一到書房外邊兒,撞見正往外走的江淺夏,羅爾連忙沖上去把人攔下。
“尊敬的院長大人啊!”
“咋滴啦?這有什麽事兒急急忙忙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您老要找我幫關牢裏的天神教祭司求情呢。”
江淺夏笑眯眯的先把求情的話茬給堵上,誰知羅爾不憂反喜,拉着她的手就死命的上下晃悠。
“對啊院長!您可千萬不能把那幫暴徒給放出來,會浪費了我和孩子們努力了這大半年的成果的啊!”
“……新來的天神教,又是跟你們重名的?嘿,不是我說,你們這教名怎麽還爛大街了,不準備重新取個高大上點兒的?”
不怪江淺夏這麽想,實在是一來有撞名的前科,二來,羅爾主教這恨不得讓新來的在牢裏發臭的态度,實在不像同一教派的……
對江淺夏不敬天神的行徑已經習以爲常了,羅爾主教也不說她,直接把剛才那話當沒聽見之後,急匆匆的拉着她往回走。
“您老還來勁了是吧?有什麽話不能簡短說完,我下午還有事兒呢。”
“院長啊,這事關天神教的機密,請您給我一點時間,一點點就好!”
看老頭都快趟地上撒潑打滾了,江淺夏隻能長歎一聲,認命的跟着回書房聽八卦了。
“院長有所不知,我們天神教在西方勢力廣博,可不單單是因爲能給信徒和貴族們帶來大好處……”
“我知道,不就是騎士宗教化,以君權神授的說法幫着和你們一夥兒的去争奪皇位然後互惠互利嗎,再過分點兒也就是東征西征一下,殺殺不聽話的異教徒完事兒了,還有什麽新鮮的嗎?”
她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她都巴拉巴拉的說完了,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憋紅了臉沉默一會兒,羅爾主教木然的點點頭,“啊……原來院長你都知道了啊。”
“嗯,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剛才都是猜的,你當沒聽見就成。你想跟我說什麽,說吧。”
“……”
羅爾很惆怅,這院長什麽都好,就是太招人嫌了。
不過被她這麽一打岔,他也沒剛才心急火燎的了……
深吸一口氣,先用眼神再三警告江淺夏不許再打斷他,羅爾才沉聲悲痛道:“院長有所不知,天神教的原教義,是發展科學,用先進的學術來引導無知的民衆,造福他們。”
“可後來,天神教的一部分祭司在發展過程中,逐步掌握了軍隊,也就是您知道的,護教騎士團。”
話說的惆怅,但其實也就是那麽回事兒了。 天神教和所有教派一樣,産生了不同的派别。掌握了武力的武裝強勢派,主張老子天下第一的中心思想,憑借先進的技術和強悍的武力,信我者得幸福,不信我者就送你下地獄的指導思路,在西方那
叫一個橫行霸道,殺的血流成河。
溫和派呢,掌握着比武裝派更先進的技術,就是一群技術死宅,沉迷科學研究的時候,就恍恍惚惚的越來越被弱化,然後變成了在天神教裏很尴尬的一群存在。
他們保有人性,溫和謙遜,還念叨着原教義的好,很沒腦子的直接站出來反對武裝派的兇殘和暴政。
然後就被人家二話不說給暴政了。
在西邊兒已經快混不下去的溫和派,隻能先應付着裝乖,然後暗地裏找忠誠的信徒幫忙,收拾細軟,抓準武裝派又接着去東征的空當,揚帆出海,來“文明的天堂”,大乾混了。
别說,這一來傍上江淺夏後,他們還混挺好的,就是有點懶散不愛務正業的去傳教了,整天在拾慧館裏鑽研學術,偶爾出去發發聖水就完事兒了。
可壞就壞在,江淺夏是個商人,是個十分有名氣的商人。
西邊兒來的商人大多崇敬她,加上不知道天神教裏的貓膩,拉着貨物回國的時候,就喜滋滋的把溫和派在這邊紮根後過的很好的事兒,給傳出去了。
被商人們吹噓成黃金鄉的大乾,理所當然的成了天神教眼中的肥肉,這不就借着大朝見的機會,眼巴巴的趕過來了嗎?
最重要的是,那天在街上和江淺夏起沖突的老頭,就是武裝派的一個實權人物,他身邊的那些便衣騎士,也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精銳。
可沒有用,還來不及裝逼呢,就被禁軍提溜去牢裏關到現在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懷疑人生。
邊聽邊樂的江淺夏,等羅爾主教好不容易講完了,才笑眯眯的道:“所以您現在啥意思?要是你和祭司們以後都留下給我當先生,我幫你把他們都弄死在牢裏也成。”
“……弄死就不必了吧?”羅爾有些心驚膽戰的瞪大眼睛,糾結道:“畢竟都是信仰天神的仆人,這樣不太好,畢竟他們當初也隻把我們軟禁了,沒殺我們……”
江淺夏實在不想告訴這單純的老頭真相了——他們一幫子學者,可以幫着研究改進技術,穩固天神教的統治,還手無縛雞之力亂不起來,神經病才有心思殺他們呢。
這和仁慈一點關系都沒有,全是他們還有利用價值才勉強養着呢。 再歎一聲,江淺夏無奈的聳肩,“殺也不行,放了我也不樂意,這麽老關着浪費糧食也不是辦法。你就說,你到底想怎麽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