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位的争奪,暫時還不需要她出手。作爲臣子,該避嫌的時候要懂的避嫌才行,就算現在兩個候選人都是她的學生,也不能對太子位歸誰,表現出太大的興趣。
皇上會擔心宗室把太子當傀儡,難道就不會擔心她江淺夏嗎?要說強勢和能力、勢力,坐擁萬貫家财和将門大婦位置的她,可比那些傻兮兮的宗親要有威脅得多。
“行了行了,别想這些了,你現在就是一普通的赈災人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兒就成,天還塌不下來。”
把滿腹愁緒的李承平打發走,營地上香味彌漫。
爲了最大程度的節省糧食,江淺夏下令,趕赴災區的路上,能自己解決吃食就盡量自己解決。
現在已是秋季,正是野外物産豐富的時候。
無論是野菜瓜果,還是肥碩的動物,都是很好的目标。少量的米糧供給隻吃素的和尚,其他人就算吃的看見肉就膩歪,也被壓着每天烤肉炖肉熏肉的來。
好在有江淺夏這個廚娘在,衆人一路上吃着蒲公英等涼性的野菜,倒也沒出現什麽上火的現象。
京都到兩湖之間的路途雖然看似遙遠,但因爲有運河存在,所以借運河南下一段距離後,再踏上平坦的官道,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奔馳的車隊,速度飛快。
進入兩湖臨州的時候,氣候就由京都的那種幹熱,變成了悶熱。
越臨近兩湖,越能感覺到腳下土地的松軟。
“主子,逃難的災民的口糧已經發下去了,咱們今天是找地方休息,還是再趕一段路?”
看着無涯黑了一圈的臉,江淺夏就心疼的厲害。
但再看看那些豔羨的圍着糧車的難民,她就說不出抱怨的話了。
“天色還早,繼續趕路吧。”
往外逃的難民越來越多了,說明離重災區已經不遠了。
這些難民衣食無着的麻木前行,遇到糧車明顯是異常渴望的,但在押送糧食的軍隊威懾下,卻不敢有絲毫異動。
隻有在江淺夏吩咐開了兩車糧食分給他們時,麻木的臉上才重新“活”了起來,壓抑許久的痛苦和絕望,化作感激的淚水。
重新振作起來,聽着江淺夏的指示,不再盲目的往京都湧,而是去更富饒的南方。
無論揚州還是嶽州,能提供的工作和養活他們的能力,可都比政治中心的京都來得強多了。
一路上安撫、疏散着難民,車隊繼續慢悠悠的往兩湖地區趕去。
粘膩的濕熱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蒙蒙的一層籠罩在天地間,一天能消停兩三個時辰就能讓人謝天謝地了。
坐在車上的兵卒不得不下地步行——太多人在車上,車轱辘碾在濕軟的土地上,很容易就陷進去了,馬匹根本拉不動。
單是步行還好,當兵的早就習慣了。可被雨水泡的發漲滑膩的皮甲,和緊貼在身上,怎麽都幹不了的濕漉漉的裏衣,卻讓最能吃苦的兵卒,都忍不住叫苦連天。
身子被泡的腫了兩圈的感覺,實在太痛苦了,往骨頭縫裏鑽的濕氣,弄的人一點精神氣都沒有,沒走一步都感覺重逾千斤。
隻有在每天晚上安營紮寨時,所有人才能松一口氣,燒水泡泡腳,然後光着身子在悶熱的帳篷裏,努力的把衣裳烤幹。
濕熱帶來的,不可避免的,就是無盡的蚊蟲叮咬。
紅色的腫塊斑斑點點的落在人身上,一撓過去,癢的恨不得把肉給片下來算了。
而且越撓越癢不說,紅腫的範圍還會擴大,最後往外邊兒冒血絲,甚至幹脆發炎化膿。
傷口發炎的人不在少數,江淺夏不得不每日裏等無涯和鬼一做晚飯的空當,去各個帳篷幫着處理傷口,保證他們不會還沒走到災區就先挂了。
除了發炎,還有患上瘧疾的,一個勁的鬧肚子。
好在孫長生和宋傅文已經把青蒿藥粉弄出來了,實際療效不錯,雖然傳染面廣,但随着之後江淺夏要求大家安營時必須用驅蚊草在帳篷内仔細熏一遍後,這種一個接一個鬧肚子的趨勢好歹是停下了。
拾慧館的學生們就算是貧民子弟,那也是京都的貧民,挨餓的時候多,可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
才入兩湖地區的邊緣,他們就依賴的全住在江淺夏的帳篷附近,連吃飯都厚着臉皮跟着混了。
“咕噜噜——”
肚子餓的叫的聲音此起彼伏,學生們眼巴巴的看着鍋裏沸騰翻滾的野山羊肉,喉頭不住滾動。
“院長還沒回來嗎?”
坐帳篷口的學生小小的撩起一道縫隙往外看兩眼,垂頭喪氣的搖搖頭。
“還沒,聽說有個發燒的,院長估計還在忙着治病呢。”
所有人在羊湯鍋的香味中,再次沉默。
溫琳琅捧着小臉,兩眼發直的低喃,“院長都不累的嗎,就算是坐馬車,每天颠簸下來,我除了吃就隻想好好睡一覺了。怎麽院長還有精神各個帳篷的跑啊?”
“你有車坐就偷笑吧。”
林凱也沒了往日的精神頭,蔫吧的歪在元霜身上,要死不活的道:“防雨的油布都緊着你們和老和尚老道士,我們的馬車都是外邊兒下大雨,裏邊兒下小雨的好吧?”
“連院長的也是嗎?”
一下子啞然,林凱羞赫的撓撓臉,低頭道:“院長把馬車讓出來了,自己騎馬趕路的,身上好像就批了件蓑衣……”
溫琳琅一下子瞪大眼睛坐起來,震驚道:“蓑衣?今早這麽大的雨,蓑衣怎麽可能擋得住啊!”
“傻不傻,蓑衣當然擋不住,但等雨過了,換件蓑衣不就行了?可比濕漉漉的粘身上強。”
江淺夏撩開簾子進來,瘦了一圈的小臉上連點血色都沒有,但精神卻不錯。
搓搓有些凍僵的手,笑眯眯的抄起碗就先撈塊肉進嘴裏“呼哧呼哧”的嚼着,無涯微微皺眉,把涼的剛好的湯帶給她,讓她先喝了再說。
小口的抿着羊湯,眼睛還不忘盯着鍋裏。
“那塊小排不許跟我搶,你們吃别的聽見沒。”
早就餓傻了的學生們才恍然可以吃飯了,紛紛端着碗争搶起來。
一聲不吭的吃到八成飽,看着院長把不知啥時候摘的野菜下進鍋裏,林凱有些敬畏的看向江淺夏。
“嫂子,你不累的嗎?”
“不累?我又不是鐵打的,怎麽可能不累。”
翻個白眼,江淺夏懶洋洋的打個哈欠,半眯着眼睛開始吩咐明日的行程。
李承平有些受不了她的淡然,前面趕路他已經感覺要死了,可進入兩湖地區,他才知道什麽叫地獄。
“啪”的把碗放下,李承平猛的站起來,在衆人驚愕的瞪視下,指着江淺夏噼裏啪啦嚷嚷起來。
“院長!你平日裏在學院的時候,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恨不得走路都讓人背着抱着,能坐着絕不站着,連上課都好意思坐在講台上吃零食!”
“……啊?”江淺夏被吼的一愣一愣的,這是幹嘛,突然批鬥她? “你本來就是個懶的令人發指的女人,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能力,都保證了你應該過神仙似的好日子!可是現在呢?你看看你都成什麽樣了!你就不會抱怨嗎,你就不會像普通女人一樣繼續柔弱下去
嗎!” 李承平雙手胡亂的揮舞着,面紅耳赤的大吼:“連你都這麽挺着,我特麽怎麽好意思說要回去,怎麽好意思撂挑子!你是女人,我們都是爺們兒!你讓我們除了咬牙堅持,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