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有磨磨蹭蹭互相推诿的習慣,商人沒有,極緻的配合才能大家一起賺錢不是?沒人會跟錢過不去。
文人眼高手低,看不上最底層的那些活計,商人不會,能賺錢的活兒,撿垃圾他們都能幹的興高采烈。
武人雖然也務實,但很多時候會覺着吧,有種戳一下動一下,不愛自己動腦子。商人不同,隻要吩咐下去的事兒,怎麽才能做到最快最好最節省,他們自己從上到下都會去琢磨修正。
接到大掌櫃的指令後,早已習慣無腦崇拜的萬寶閣上下,馬上高高興興的把店裏所需的一個月的最少貨物算出來,然後店裏最多就留一個人看着,剩下的全忙活起來了。
按理說救災是沒錢賺的,但萬寶閣的人從來都堅信,就算這事兒暫時不賺錢,大掌櫃也能把賠錢的事兒變成往死裏賺錢。
所以沒人有小情緒,反而熱情洋溢的去找同行聯絡感情去了。
“哎喲?今兒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啦?你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竟然上門給我送禮了?來來來我瞅瞅你送的啥,要不是好東西,我就把你亂棍打出去!”
李家是屠夫世家,到這一代出了個“不守本分”的,卻成功把整個城的豬肉生意都快壟成自己家的了,所有屠夫都在幫他家殺豬。
萬寶閣的分店掌櫃也沒拿啥好東西,就把自己今年分到的内供香水取了一小瓶揣着,就上門了。
進門連茶都不喝一口,拉着李屠夫的胳膊就強硬道:“老李,咱們十幾年的交情了,我也不跟你客套!”
“從今天開始,一個月内你家殺出來的肉,我要拿走最少七成,給你留三成,算保底吧!”
李屠夫傻眼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稀奇道:“你們萬寶閣什麽時候開始也要買肉了?這東西又不能放久了,還是你們要做成肉幹啥的?”
“什麽賣啊,我們收來就往甯山城送,大掌櫃的說了,裏邊兒有的病人得了富貴病,不吃肉身體扛不住,所以要你七成還算少了呢,你要是想跟着積點德,就給我勻個八成怎麽樣?”
轉眼又加一成,李屠夫覺着有點扛不住了。城裏百姓一個月不吃肉沒啥,但那些個有錢有勢的,他誰也得罪不起啊?一下子就讓人家跟着吃素,他不被拿去吃了就不錯了!
看出他的擔心,掌櫃的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的道:“老李啊老李,你就是小心思多點兒,但腦子還是不夠用!”
“我們大掌櫃的說了,要是有當官的敢爲了自己的享樂阻礙疫區物資的供應,那可是能告到皇上面前的事兒!隻要你放出話去,這肉是往甯山城送的,你看看他們敢不敢多說一個不字?”
李屠夫對這個理由那是相當的服氣,不管當官的多貪污受賄,也是希望留個好名聲的,特别這種關鍵時刻,要是拖後腿了,指不定就被地方言官給上折子參了。
“可是不對啊?疫區的吃喝不都是官家管着的嗎,你們萬寶閣攙和什麽啊?這買肉的錢可不便宜,就算我一分不賺你們的,肉錢、屠夫的辛苦錢,這總免不了吧?”
“你們萬寶閣就算财大氣粗我比不了,但也不能把錢平白往水裏扔吧?”
掌櫃的摸摸下巴,淡定道:“你這問題我回答不了,不過反正是大掌櫃吩咐的,照做不就完了?我們家大掌櫃,啥時候幹過賠錢的買賣了?”
“……不行我得賺你點兒,要不等你們賺瘋了的時候,我得後悔的拿繩子上吊。”
“呸!除了肉錢和辛苦錢,你敢賺我一分,我就讓全家老小都來你家裏吃喝!”
把袖中的香水憤憤的放在桌上,掌櫃的拂袖走了。他可沒工夫在這兒鬥咳嗽,肉是搞定了,可是雞蛋鴨蛋還得去村子裏一個村一個村的談呢。
寶貝的收起那小瓶子香水,李屠夫笑的見牙不見眼——萬寶閣出來的就算是鐵公雞,那也是會下金蛋的鐵公雞啊!
這麽一小瓶子香水,一看就是隻供給萬寶閣内部掌櫃的精品,琉璃瓶子配上還飄着金粉的香水,不管是什麽味兒吧,都足夠把他這一個月的利潤給補足了!
有來有往才能打開局面,萬寶閣的掌櫃們,用他們十多年來打下的人脈和在内部一點都不稀罕的小東西,成功在短時間内就收獲了無數口頭上的供貨單。
大乾人講究一個信字,商人更是以信爲立身之本。雖然隻是口頭上的約定,但卻絕對不需要擔心會兌現不了。
江淺夏吩咐下去不過三日,四面八方的貨車,便像搬家的螞蟻一樣,延綿不絕的往甯山城趕。
爲了不被傳染上,送貨的人臉上都要求帶上口罩,把貨車隔着城門還有小半裏地就撂下了,自然有城裏還沒患病,或者種了牛痘還挺精神的百姓出來把東西拉回去。
一開始駐軍還擔心有百姓會趁機逃跑,可一來二去的,大家都不擔心了——能白吃白喝還不用擔心病死,挨過這幾天就能一輩子不用擔心得天花了,這麽好的事兒,誰會跑啊?
别當百姓傻,他們雖然沒文化,但生活經驗卻是最好的先生。
松州上上下下的官員,一開始還在看笑話。
萬寶閣雖然店大,但每天大魚大肉的伺候那些平頭老百姓,運費、肉錢、人工費,哪樣不是每天花錢如流水的?
本以爲萬寶閣能扛個幾天就了不得了,沒想到半個月過去了,送貨的車隊絲毫沒有減少的樣子,發而比一開始還更井然有序了?
甚至除了萬寶閣的車隊,打着其他商号旗子的車隊,竟然也跟着來湊熱鬧了。
這還是無利不起早的商賈嗎?都特麽快趕上大善人了!
“喲?今天怎麽又這麽多果脯啊,咱們錢還夠不夠了啊?”
“主子,其他商隊送來的東西,都是白送的,不要咱們的錢。”
回話的是已經痊愈的無涯,不僅是無涯,所有第一批接種現代疫苗的都已經等着掉疤了,連她閨女小團子都很争氣的熬過了這一關。
有了他們這麽多先例在,剩下的百姓,就更有盼頭了。
江淺夏樂呵呵的抓了把果脯吃着,眯眼看向天際:“甯山城的補給線越來越穩了,松州刺史大人,不知道還坐不坐得住?”
無涯低頭輕笑,眼底一片冰冷:“無涯估摸着,怕是快坐不住了。”防疫救災從古至今都是官方挑大梁,現在好了,百姓隻知商賈好,暗罵官方黑心腸,就算再裝聾作啞的言官,怕也不得不跳出來和地方官劃清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