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黎站起身來,飛快把身上堅硬的盔甲卸下,隻着柔軟的單衣,重新落座。
然後在通報小兵那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拍拍自己的腿,沖自家小廚娘張開雙臂。
許久不見的思念、空虛、煩悶和疲憊,都在他依舊澄澈如幽潭、如星空、如墨痕流淌的眸子裏,漸漸消散。
噗通噗通跳的飛快的心髒,慢慢變得平緩。抱着閨女走過去,不害臊的坐在他腿上。
她抱着閨女,他抱着她,體溫交融,舒服的讓江淺夏生出一絲睡意。
“啊!啊!”
慵懶的擡起眼皮,閨女啊啊的叫着,用肉呼呼的小手拍着她爹的臉,那皺着眉頭卻又說不出話的小模樣,惹人得很。
“閨女乖,雖然抱着娘親的這人瘦了、黑了、還毛刺刺的變醜了,但他真是你親爹。”
以爲閨女在跟自己玩的古黎,僵住了。轉眼,又笑眯眯的拉着閨女的小肉手親一口,得意的很。
“乖閨女,認清楚你爹是誰,以後誰敢招惹你娘,記得也這麽呼他!”
古黎特别認真的教導着話都不會說的閨女,怎麽幫她娘擋爛桃花;小團子被“壞人”抓着手啃來啃去,胳膊上傳來的刺痛麻癢,讓她委屈巴巴的一個勁把頭往娘親懷裏埋。
江淺夏沒節操的把閨女幹脆的塞進“壞人”爹懷裏,和閨女一人一邊,霸占了古黎的懷抱。
鬼一和毒秀才抱着胳膊看的一臉膩歪,白芷則在忙着安慰已經感動的開始擦眼淚的紫蘇。
孫長生老爺子一副笑看兒孫享福的樂呵樣,順便拍拍已經木頭樁子似的兵卒,給他開了個調節腸胃的方。
“将軍,方校尉又和阿依蘭小姐打起來了,咱們管……不管……”
前一個受刺激過度呆住的兵卒,看着後來人也張着嘴驚呆了,心中竟然淡淡的松了口氣——果然,是個人看見冰雕似的将軍突然變成了裏邊兒這副模樣,都會懷疑自己看花眼了的吧。
“哎喲?方校尉?”
手指暧昧的摩挲着古黎的薄唇,江淺夏似笑非笑的道:“這姓聽起來,有那麽點兒耳熟啊?那個阿依蘭又是怎麽個情況?”
“看來我在前邊兒風塵仆仆開路的時候,你在軍營裏挺逍遙的啊?”
張嘴順勢咬住自家小廚娘的蔥白手指,少見她有吃醋的時候,古黎覺着有趣,故意把蓄了胡須的臉頰,貼着她紅嫩的小臉蹭了蹭。
被紮的努力往後仰頭,江淺夏沒好氣的把他的腦袋推到一邊兒,挑眉道:“怎麽,我才跟你和離,女夜叉的名頭就罩不住你這張禍水臉了?”
“嗯。”
眉眼含笑的點點頭,古黎鎮定自若的推脫道:“都是夫人沒給爲夫名分才惹來的麻煩,爲夫守身如玉已是倍感艱辛,既然夫人來了,那一切就拜托夫人了。”
正說着,一紅一黑兩道纖細的身影,互相推搡扭打着就闖進了大帳。
齊刷刷擡頭想讓古黎給主持公道時,就見江淺夏嬌滴滴的窩在他懷裏,一雙貓兒似的眸子,唿扇唿扇的瞅着她們。
活像在看街上的猴戲。
“你你你,你是哪兒來的野女人!快從阿依蘭的情郎身上下來!”
阿依蘭氣的渾身發抖,綴滿紅珠的雞冠帽晃晃悠悠,折射的光線差點把江淺夏亮瞎了。
“我?”
眯眼指着自己,江淺夏無辜的斜靠在古黎肩頭,輕笑道:“我不是野女人,我是他孩子的娘親啊~”
圓溜溜的眼睛看看她,再看看被情郎抱着的小女娃,阿依蘭惱怒的轉身就指着方穎大罵。
“你這粗魯的女人,不是說情郎還沒有娶親的嗎!”
看見江淺夏後就一言不發的方穎,臉皮微不可查的抽了抽,擡頭冷聲道:“當然沒有,古哥哥已經和她和離了,就算她千裏迢迢的追來,也和古哥哥沒有絲毫幹系!”
阿依蘭是尼族頭人的女兒,從小有漢人先生教導,自然知道和離的意思。
輕哼一聲,阿依蘭驕傲的擡着下巴,沖江淺夏道:“雖然你一個女人,千裏迢迢的追着情郎來這兒不容易,但既然他已經不要你了,你就不能妨礙我追求情郎!”
“你放心,你的孩子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保證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等她長大後,給她建棟最漂亮的小樓,讓所有健壯的小夥子都去爬她的樓,給她彈月琴、唱情歌!”
這小姑娘倒是比方穎可愛多了。
唇角微勾,江淺夏離地的小腿悠悠的晃着,颠的閨女一上一下咯咯直笑。
“你确定要幫我養閨女?你可想好了,她身上随便一件衣裳就要十來貫,吃的用的,無不是從天南地北快馬運過來的,比我這個當媽的都講究。”
“一個月的開銷最少也要兩百貫,還是在玩具不替換的情況下。”
看着傻眼的阿依蘭,江淺夏繼續掰着指頭算。
“這還是她現在小,省錢好打發。你也知道小孩子嘛,一月一長,衣服你小半年得全換一次吧?”
“孩子大了,想到處走走增長見識,路費得給吧?窮家富路,她就算去隔壁州看花,當娘的也得給她百千貫的傍身吧?”
“女孩子啊,就得富養。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都得見識過了,以後才不會被男人随便唱兩首情歌就騙走了不是?”
對江淺夏的育兒經,不僅阿依蘭聽的一愣一愣的,連古黎和毒秀才都皺眉沉思,忍不住跟着點頭。
“除了吃穿不短缺,你還得關心她的小心思,可千萬不能變成你現在這樣,看見一個男人臉長得好,好像也位高權重的武藝高強,就眼巴巴的往上貼。”
自然的坐直了把古黎的臉擋在身後,江淺夏義正辭嚴的道:“你這麽糾纏有什麽結果?他對你有好臉色嗎?他以後會對你寵愛有佳嗎?”
“我告訴你,不可能!”
“女人,特别是你這樣的漂亮小姑娘,就算看見心上人,也不能太放低身段,得來的太容易,男人是不會珍惜的!”
“那你一開始是怎麽取得他歡心嫁給他,然後又是怎麽被抛棄的呢?”快被江淺夏洗腦的阿依蘭,變身好奇寶寶,揪心又關切的發問,把江淺夏差點堵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