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完大軍吃飯的江淺夏,白天關顧着熱了,根本沒胃口也不覺着餓,這會兒歇下來了,才感覺腹中像放了枚火炭似的又熱又疼。
沒精神的給自己熬了碗小米粥,放上一筷子鹽菜,懶洋洋的回到軍帳裏,江淺夏就被一群餓狼吓的差點把碗都給扔了。
餘家兄弟一個箭步撲過來,先探頭往她碗裏一看,沒瞅見期望中的美食,又不死心的繞着江淺夏看了一圈。
要不是被古黎一腳踹開,這兩個憨貨都想下手搜身了。
江淺夏端着小米粥淡淡的瞥了他們五人一眼,極有架勢的揮揮手:“廚房還剩下幾碟子涼菜和一籠羊肉芹菜包子,放着也浪費,你們就把底掃了吧。”
話音未落,五條黑影蹿出軍帳,狂奔的途中,還不忘給對方使絆子。
江淺夏輕笑一聲,又慢吞吞的端着小米粥坐下,小口小口的喝了一半,雖然身體依舊沒什麽力氣,但胃裏卻再也裝不下東西了。
這個狀态不對,她一整天隻有早上吃了半張蔥花餅,白天粒米未進,晚上怎麽可能隻喝半碗小米粥就飽了?
感受到身體的虛軟,江淺夏偷摸着從小世界裏拿了一塊紅糖泡成水喝下,趁着還有力氣,搖搖晃晃的找随軍的軍醫去了。
在廚房狼吞虎咽了一番的五人,剔着牙回到軍帳時,就看見半碗喝剩下的小米粥放着,本該大聲吼着讓他們去燒洗澡水的小廚娘,卻不見了蹤影。
“江姑娘人呢?”古黎扭頭問帳外的親衛。
親衛面帶憂慮的道:“回禀将軍,江姑娘好像不太舒服,進帳裏沒一會兒就搖搖晃晃的出來了,看方向應該是去找宋大夫了。”
“不舒服?看她不舒服,你們怎麽不來禀報,連派個人去請宋大夫過來都不會了嗎!”
古黎沉着臉喝問,親衛張了張嘴,苦着臉跪下請求責罰。
林淵沖親衛揮揮手,沒好氣的沖古黎道:“對他們發什麽火,他們是主将親衛,職責就是拱衛主将。要是敢擅離職守,現在就應該拖下去砍了,而不是在這兒被你遷怒!”
古黎沉默片刻,歎了一聲讓親衛退下,他是主将,就算錯了也沒錯。不過現在不是考慮主将威儀的時候,小廚娘還不知道怎麽樣了。
“大哥,咱們過去看看吧,淺夏大妹子要是真病了,咱們明天吃啥?”
餘才一臉凝重的拽了餘生一下,兩兄弟一點顧慮都沒有,龍行虎步的就往軍醫營帳那兒沖。
林淵愣了一下,抖出扇子搖兩下,笑道:“咱們還沒粗人實在,小生反正是心憂江姑娘,這就去探望一二。”
見自家兄弟一下子跑了一半,古黎再也坐不住了,趕上已經跑出去老遠的肖酒,心裏全是小廚娘剛才那張蒼白的小臉。
醫帳中,江淺夏半躺在病床上,身上帶着一絲匪氣的宋傅文凝神給她把脈,望聞問切一一确認。
餘家兄弟裹着風沖進來,還沒來得及出聲,宋傅文就頭也不回的指着帳門,喊了聲:“滾。”
腳下一旋,兩兄弟二話沒說就滾出去了。
江淺夏目瞪口呆,指着還在晃動的帳簾半響說不出話來,隻能用敬佩的目光膜拜神仙似的宋傅文。
擡了擡眼皮,宋傅文端着架子道:“這是軍隊,我是軍醫,他們的命在老子手裏握着,懂了?”
深以爲然的點點頭,江淺夏皺眉道:“宋大夫,我好像有點中暑了,頭暈,惡心沒胃口,有點些微的脫水,身體沒力氣。”
“……你也會醫術?”宋傅文一愣,挑眉問道。
“宋大夫說笑了,這是常識……”
她一整天都趴糧車上,又沒走路,現在身子不舒服,除了中暑還能是什麽?
按她的想法,那就是來軍醫這兒找點兒消暑的東西,比如野薄荷,疏風散熱,解毒敗火,當風油精擦一點提提神,再喝點鹽糖混合的生理鹽水,睡一晚也就差不多了。
可宋傅文好像把中暑看的很嚴重,沉着臉把她的手放回薄毯中,手一招,一個藥童馬上跑過來躬身等吩咐。
“去煎一帖消暑去火氣的涼藥,三碗水煮成一碗。”
藥童認真的點頭退到一邊,江淺夏茫然的看着他從藥袋子裏抓出一把一把的各種草藥,滿滿的堆了一碗,回頭給宋傅文檢查一下,沒問題之後才用紗布裹好塞藥罐裏,出去熬藥了。
江淺夏很想說,不是很嚴重的中暑應該要不了這麽些藥,可轉眼一想,自己畢竟是在醫療極度落後的古代,還是聽大夫的話比較好,就隻能乖乖躺好,當一個安分守己的病人。
宋傅文對她的識趣非常滿意,輕咳了一聲,對着帳外道:“堵着門幹嘛,想進就進來,身上的臭味都順着風吹進來了。”
“話可不能這麽說,要臭也是他們幾個臭,本将軍可是每天都洗澡的幹淨人。”
肖酒笑眯眯的蹿進來,湊到江淺夏面前看了看,擔憂道:“你沒事兒吧?怎麽臉比紙還白?”
江淺夏笑了笑,剛想說自己沒大問題,就聽宋傅文冷哼一聲,硬邦邦的道:“沒事?再來晚一點,你們就準備給她收屍吧!”
古黎吓的走路的腳一軟差點跪下去,其他幾個也沒好臉色,紛紛用見鬼的表情瞪着宋傅文。
别說他們,連江淺夏自己都被吓住了,怎麽好端端的中暑,會落到要被收屍的地步?難道她還有什麽隐疾是自己都不知道的?
“她到底怎麽了。”古黎定了定神,沉聲問道。
“暑氣入體,觀其面色,已經離入頭不遠了。要是到了那一步,你知道是個什麽下場。”
宋傅文的話,讓五人又是一僵。
他們當然知道,軍中是有折損标準的,特别是冬夏時節,折損标準還可以往上調。
冬日裏受寒發燒、咳嗽轉化成肺炎等死的不在少數,盛夏也一樣,中暑後暈倒就死了的,同樣有!
古黎當年第一次出征,就親眼見過一個同袍走着走着突然往旁邊一倒,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見五人都被吓住了,宋傅文才哼了一聲,道:“好在她自己還知道點醫術,發現身子不對,馬上來找我,藥童已經去煎藥了,及時吃下,應該就無礙了。”
齊刷刷松了一口氣,肖酒顧不得禮數,一屁股坐在江淺夏的病床上,埋怨道:“你怎麽都不跟我們說一聲的?”
古黎快步走過來,俯視着縮在毯子裏顯得更爲嬌小的江淺夏,想說重話,可聲音流出來,卻變成了無比的溫柔。
“今晚我會派人簡單的做一架馬車,你獨自乘坐,别和糧袋擠在一起了。要是還有不舒服,就及時叫人。”
江淺夏點點頭,見藥童端着黑乎乎的藥汁進來,便掙紮着坐起來,接過小碗,捏着鼻子一飲而盡。
藥又酸又苦,幹嘔兩下,江淺夏嘴裏被宋傅文塞上一顆鹽梅,酸的小臉皺成一團,藥味倒被壓下去了。
“行了,把她擡回軍帳吧,那兒寬敞點兒。晚上要是還有什麽事兒,及時派人來叫我就行。”
古黎二話不說,用毯子把江淺夏裹成一條,直接上手就抱着走了。
剛跑到擔架前的林淵和肖酒看的傻眼,餘家兩兄弟沒覺着有什麽不對,樂呵呵的跟着走了。
被古黎抱在懷裏,江淺夏心慌的抓着他的衣袍,明明在現代已經習慣和哥們兒勾肩搭背的女漢子,此時卻止不住的臉上一陣發熱。
回到軍帳,被古黎輕柔的放在大床上,江淺夏才松了一口氣,就看見古黎把自己在隔簾另一面的書桌給抗過來了。
“你安心睡,我盡量不吵到你。”
古黎說的淡定,但懸着的毛筆,已經在紙上低落了一個墨點了。
江淺夏聲如蠅蚊的嗯了一聲,拉起薄毯蓋住頭,毛毛蟲似的扭過身去,不敢動彈。
迷迷糊糊快睡過去時,江淺夏突然感覺胃痛如刀絞,冷汗瞬間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