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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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滿臉陰雲密布,他摸出口罩戴上, 就在他準備直接出去時,男人脫鞋上床,關燈睡覺。

“……”

顧長安沒有動作, 過了很長時間才從櫃子後面出來, 他走到床前, 試圖繼續先前的事情,從咬破的地方擠出一點血往男人眉心抹去。

剛靠近, 兩隻手伸過來, 臉就被摸了。

男人雙手捧着顧長安的臉撫|摸,口中發出夢呓:“親愛的……”

顧長安以一種臉上沾到大便的姿态飛速離開, 狂奔到附近的河邊搓臉,快把皮給搓爛了才停。

他坐在地上粗聲喘氣, 想想又掬一把水洗臉。

生平第一次被人摸, 還是個男人, 他的心情不亞于日了狗, 不對, 是日了公狗。

吳大病等到顧長安回來, 看他的臉紅的很不正常,奇怪的問:“長安, 你的臉怎麽了?”

顧長安的語氣陰森:“被狗摸了, 太髒, 我洗了幾遍。”

吳大病覺得那不像是洗了幾遍,像是幾十遍,他想不明白:“狗是怎麽摸到的?”

顧長安的額角鼓動:“跳起來摸的。”

吳大病更想不明白了:“那你站着不動?”

“……”顧長安摘了棒球帽扔到桌上,捋一把額前黑發說,“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天很快就出現白光。

顧長安坐在院子裏的槐樹底下喝粥,心情很差。

吳大病早早出門辦事去了,就他自己在家,一天才剛開始就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顧長安喝完粥癱着不動,一直癱到日上三竿才出門。

萬元鎮是古鎮,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有濃郁的古韻流淌在大街小巷,是全國有名的景點之一,吸引一批又一批的遊客前來觀光。

顧長安在東街轉悠,他從一家古董店前經過,又倒退回去,側頭往店裏看。

店老闆在給一位客人介紹一款鼻煙壺。

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那位大帥比。

換了身黑衣黑褲,深重的色彩讓他看起來很有威懾力。

顧長安冷笑着勾了勾唇,他邁開長腿跨過門檻,往裏面走去。

店老闆是看人下菜碟。

進來的黑發青年雖然氣質跟相貌都較爲出衆,但衣着的料子都很普通,跟他面前拿着鼻煙壺把玩,一塊腕表就能買他整個店的大客戶不能相提并論。

因此店老闆沒管黑發青年,全心全意圍着大客戶,指望能做成一筆生意。

顧長安在店裏轉了圈就走,什麽都沒問。

店老闆料到了,不奇怪,反正他還有大客戶,他剛這麽想,大客戶就跟着黑發青年走了出去。

不能走啊!

“先生請留步,鼻煙壺不滿意嗎?店裏還有其他……”

“我沒想買鼻煙壺。”

沒想買?店老闆對着大客戶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卧槽!那你幹嘛跟我比比半天?”

一道冷冽的目光從門口掃來,伴随着沒有溫度的聲音:“全程都是你在比比。”

店老闆氣到吐血。

顧長安沒走多遠,他走幾步左右張望,做出等人的樣子。

左後方傳開聲音:“這位先生,我們見過?”

顧長安回頭,看着男人說:“沒見過。”

男人語氣困惑道:“你給我的感覺像是我們似曾相識。”

顧長安扯唇:“都是中國人,有這種感覺不奇怪。”

男人的瞳孔異常深黑:“我是混血。”

“……”

顧長安說:“看不出來。”

男人抿着的薄唇劃開,勾勒出一個清晰的弧度:“混的比較不明顯。”

又是這種無辜的笑容。

顧長安一副等着他主動做自我介紹的姿态。

男人爽朗道:“我姓陸,單名一個城,長城的城。”

顧長安哦了聲,挺爛大街的名字。

他笑了笑說:“我叫汪旺,姓是三點水的汪,後面那個是旺盛的旺。”

陸城:“……這名字很好記。”

顧長安笑而不語。

陸城開口道:“汪先生……”

顧長安打斷他,一派随和的笑着說:“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陸城也笑,細看之下面部肌肉輕微抽動:“汪旺。”

顧長安忍出想給他丟塊骨頭的沖動:“嗯。”

爽。

計謀得逞後,顧長安就不想跟這位叫陸城的男人玩了。

來曆不明,不知深淺,演技派,這種人不适合深交。

顧長安找借口告辭,他走着走着,忽地停下腳步往後看。

陸城站在原地,單手插兜,唇邊噙着一抹笑,他沒有其它動作,就那麽看着顧長安。

那笑容說不出的怪異,像生長在陰暗角落裏的一塊黴菌,讓人很不舒服。

再看去,那張精緻俊美的面龐上隻有友好純良。

顧長安蹙了下眉心,他走幾步又回頭,那裏已經不見男人的身影。

無關緊要的人而已,先把張威的大謊言搞定,再去找姥姥,顧長安心想。

顧長安去了出租屋那邊。

出租屋跟自家住的房子沒法比,那小木門沒有什麽安全性,不但門縫大,刮個風哐當響,門上挂的鎖還是最老式的那種。

顧長安沒帶鑰匙,他抓住鎖往下一拽,鎖就開了。

出來倒水的大爺:“……”

顧長安趕緊進屋關門,生怕大爺回過神來跟他唠叨。

院裏的其他住戶有的換了鎖,有的沒換。

張威是後者。

顧長安下午找到機會進了張威的屋子,沒發現什麽異常,似乎就是個有特殊嗜好,喜歡把自己當衣服挂在晾衣架上面的打工者,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顧長安失望的回屋。

可是,那麽大的謊言,魚的眼睛都發紅了,必然是涉及到人命跟死亡,不可能沒問題。

顧長安在屋裏翻出幾包小饅頭拆開吃,腦子快速運轉。

何建家的兔子肉可能就是他跟王婷婷一起養的兔子,被他給摔死了。

而王婷婷很喜歡兔子,并因爲兔子的死跟何建起過激烈的争執。

關于這一點,酒保可以作證。

按照這條思路走下去,合理的套路就是王婷婷一怒之下殺害了何建。

但兔子肉裏的老鼠藥跟王婷婷無關。

因爲要是她放的老鼠藥,張威不會知情,還特地跑去毀屍滅迹。

問題的關鍵還是回到了張威身上,他那麽小氣的人突然大方了起來,錢哪來的?

至于王婷婷……她或許知道些什麽。

顧長安一個接一個往嘴裏塞小饅頭,王婷婷的小區有條河,找個時間去釣釣看,運氣好的話,沒準能釣到她的謊言。

晚上六點多,下班的高峰期。

王婷婷在站台等車,旁邊的人很多,她低頭跟朋友發微信,隐約聽到了“當~當~當~”的聲音。

那聲音不知道是從哪個方位傳過來的,周圍的嘈雜聲此起彼伏,王婷婷沒在意,繼續刷手機。

車一來,王婷婷就跟着人群上車,身體被擠來擠去,她厭惡的罵:“能不能别擠了?!”

前後左右的人都朝她看。

誰願意擠啊?沒看到就這麽大點地方?

王婷婷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一手抓拉環,一手拿手機看新聞,頭不再擡一下,不想看到那些人疲于生計,半死不活的嘴臉。

會傳染。

下車的時候,王婷婷又聽到了那種聲音。

“當~當~當~”

不清楚是怎麽發出來的,像是金屬的聲音。

王婷婷有點慎得慌。

既然是同一個聲音,說明那個人跟她一起上車,一起下車。

王婷婷邊走邊往後扭頭,看有沒有人跟蹤自己。

剛才在站台下車的人不少,她光顧着趕緊出來,根本沒去留意那些人。

王婷婷一路提心吊膽的回去,她把門關上,透過貓眼往外看,走廊上沒人。

“我跟你說,我碰到了一個很怪的事……”

王婷婷一邊拖鞋,一邊跟朋友打電話,試圖讓發毛的感覺消失。

朋友聽完說王婷婷大驚小怪。

“人家就是跟你同路而已,隻是你想多了吧。”

“應該是。”

“這橋段多适合偶像劇啊,按照劇情發展,你就要睡到總裁了。”

“我覺得适合恐怖片,按照劇情發展,我就要死了。”

“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死的,晦氣,話說回來,婷婷,最近你變得神經兮兮的,不會是做什麽虧心事了吧?”

“我能做什麽虧心事?”語氣微變。

王婷婷沒再聊下去,單方面切斷了電話,過度緊張讓她有些口幹舌燥,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

下一刻王婷婷渾身冰冷,瞪着手裏藍色保溫杯的眼神如同見到鬼。

她沒買過保溫杯。

這杯子哪兒來的?爲什麽會在桌上?是誰放的?

王婷婷的手一松,空杯子哐當掉到地上彈起來,發出“當~當~當~”的聲響。

王婷婷瞬間毛骨悚然。

是那個聲音!

她跌跌撞撞往門口跑,腳不慎踩到杯子後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保溫杯滾到王婷婷手邊,她失心瘋似的用力踹開。

杯子滾到牆角,杯口對着王婷婷,她下意識看去,發現杯子裏面有張紙。

王婷婷爬過去,抖着手将那張紙拿出來,看見上面有幾個字——我過得不好。

是何健的字。

就剛才的把自己坑死的情況,顧長安不是第一次見,具體見過多少次他記不清,反正不少。

因爲那一類的謊言實在太多了。

什麽我要是怎麽着,就讓我怎麽着,輕的以吃方便面沒調料包爲主,重的就是被雷劈死,被車撞死等等,有些坑自己就算了,還坑家人。

話不能亂說,很邪乎。

這就跟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是一個道理。

顧長安摘下眼鏡,拿出小瓶的眼藥水左右兩隻眼睛各滴兩滴,視力越來越差,他擔心自己哪天瞎掉。

“是你啊。”

背後冷不丁的響起聲音,顧長安淚眼汪汪的回頭,眯起眼睛看過來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認,長得的确人模狗樣。

陸城關切的詢問:“你怎麽哭了?”

顧長安擦掉臉上的液體,将眼鏡戴上:“是眼藥水。”

陸城好似沒察覺出顧長安的冷淡,他走過來看着面前的河:“這河裏飄着很多垃圾,水都臭了,還能釣到魚?”

顧長安并未回答,直接提起魚竿,挂在鈎子上的黃鲫魚擺頭甩尾。

陸城一臉好奇的問:“那是什麽魚?”

顧長安:“鲫魚。”

“鲫魚不都是白的嗎?怎麽會是那個顔色?”陸城挑眉,“水污染引起的基因突變?”

“……”

顧長安發現自己不太能分得清這男人是在演戲,還是真智障,他說:“有手機嗎?自己上網搜搜。”

陸城搜了搜,擺出長知識的樣子:“原來是黃鲫魚啊。”

顧長安啧啧,看來這人不是裝的,是真的智障。

八成是某個隐世大家族的少爺,常年住在圍牆裏面,沒見過世面,頭一次出來,離地氣有一個珠穆拉瑪峰那麽高。

顧長安正要把魚扔回河裏,旁邊過來一個抱着孩子的大叔,找他買魚的,他直接送了。

大叔不好意思,一條他沒法燒啊,他其實想花錢買一點的。

顧長安會意道:“我剛來,現在隻釣了一條,我給你放魚簍裏面,你等會兒,我釣了都給你。”

大叔聞言,眼角堆滿細紋:“小夥子,謝謝啊。”

“沒事兒。”

顧長安是想到了老頭,要是還在世,跟這大叔差不多樣兒,生命無常,尤其是顧家人,他不自覺的歎氣。

“哎。”

陸城側低頭看向黑發青年。

顧長安不動聲色的迎上那道目光,立春說這人的眼睛很蘇,會說話,裏面有很多感情,看誰都像是在看情人,他怎麽沒看出來?

比起看誰都像是在看清人,他倒覺得對方看誰都像是在看蝼蟻。

一副吊炸天的姿态。

顧長安将視線放在渾濁的河面上,陳述道:“陸先生不是本地人。”

陸城:“嗯。”

顧長安随口問:“走親訪友?”

陸城用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說:“我是來殺人的。”

一旁抱着孫子看魚的大叔吓得連連後退。

陸城的唇角牽起一個明朗愉悅的弧度:“玩笑話,大叔别當真。”

大叔這才松口氣:“年輕人,玩笑不能這麽亂開啊,我這條老命都差點被你給吓沒了。”

陸城面上的笑容逐漸加深,意有所指道:“是大叔膽小,汪先生就沒有被吓到。”

顧長安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

大叔等顧長安釣到五條魚,他就撿了個方便袋裝起來,不敢置信的說:“小夥子,你真厲害,我還沒見有誰釣魚比你強的,一釣一個準。”

顧長安說:“運氣好。”

大叔搖搖頭,這可不是運氣,至于原因,一時半會也搞不清楚,他要給錢,青年沒要,分文不取。

“小夥子,你心腸真好。”

“……”隻是錯覺。

随着大叔一走,河邊變得安靜很多。

顧長安釣魚并不喜歡被人看着,他蹙眉道:“陸先生,你不忙?”

陸城變魔術似的拿出一包橡皮糖拆開,眉眼慵懶的說:“事情處理完了,暫時都很閑。”

見青年看着自己手裏的橡皮糖,他露出迷人的笑:“朋友給的。”

顧長安扯扯嘴皮子,那個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不過,你是不是該給我兩顆?

陸城沒有要給的意思,說他才來鎮上,問顧長安有沒有時間,讓他帶自己四處逛逛。

顧長安當場拒絕了,沒時間。

陸城一臉失望,随後問了顧長安的聯系方式,看起來像是真心交朋友的樣子。

“說起來,我來鎮上的第一天在路邊碰到一位大師,他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命裏有煞星作祟,叫我往南走。”

“那就往南走呗,甯可信其有。”

“我不知道哪邊是南,大師給我指了個方向。”陸城伸手指向一邊:“汪先生,你幫我看看,那是南邊嗎?”

顧長安鏡片後的眼睛閃了閃,難不成這人已經認出他是那個老爺爺?

不可能吧。

鄰居們跟立春都認不出來。

倒不如說對方認出他是那晚進廟的人,這個可能性要大一些。

顧長安天生方向感薄弱,那天他看出這人在裝,胡亂指的方向,他把帽子摘了抓抓黑發:“那邊啊……”

陸城吃着橡皮糖,耐心的等下文。

太陽是東升西落,東升西……什麽跟什麽,操!

顧長安放棄掙紮:“是南吧。”

陸城咀嚼的動作一停,若有似無,他緩緩的低笑出聲:“那我就放心了。”

顧長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長安。”

顧長安聽到喊聲,眼角抽了抽。

吳大病大步流星的靠近,戒備的看看顧長安旁邊的陌生男人,他渾身肌肉下意識繃緊,做出随時應戰的狀态。

陸城沒在意吳大病,他攏着眉峰看青年:“你叫長安?”

顧長安撓了下鼻尖。

陸城受傷的搖頭:“我告訴你的是真名,你卻拿一個假名糊弄我。”

顧長安滿臉歉意的解釋:“是這樣的,我在外都用那個名字。”

陸城淡淡的說:“你看我像是小腦發育不全嗎?”

顧長安笑的人畜無害:“怎麽會,陸先生大小腦都發育的很好。”

他對着男人伸出手:“重新認識一次,顧長安。”

陸城握住眼皮底下的那隻手。

一秒後,顧長安将手抽離,這男人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稍微有個肢體接觸都很别扭。

總覺得gay裏gay氣的。

陸城去不遠處接電話,顧長安趁機跟吳大病溝通,問他怎麽這個時間過來,張威那邊是什麽情況。

吳大病沒回答,他示意顧長安看接電話的男人:“長安,那個人很危險。”

顧長安:“嗯?”

“說不出來原因。”吳大病皺眉,“他會跟我們起沖突嗎?”

顧長安聳聳肩:“目前沒那個迹象。”

吳大病不出聲了。

顧長安的餘光掠過男人所站的位置:“說一下正事。”

吳大病說:“張威一直在家打掃衛生,沒有什麽異常。”

顧長安感覺還要來個大事才能搞定這個謊言。

吳大病抓抓頭,木讷的問:“長安,還要做什麽嗎?”

“回去把店開了,照着我之前那樣清理一下過期的跟快過期的産品,叫立春來一趟。”

顧長安又說,“你幫我買點橡皮糖。”

吳大病沒明白:“什麽糖?”

顧長安描述:“就那種一條條的,細細的,彩色的糖。”

吳大病想了想:“我沒見過。”

顧長安:“……”

吳大病看顧長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不聽話的小孩:“長安,吃糖對牙齒不好,會長蛀牙,到時候就要把牙齒拔掉。”

顧長安:“……”

陸城接完電話過來:“你的朋友走了?”

顧長安點頭。

他忽然想起某個可能,這個男人會不會也聽得見謊言?

不應該,隻有顧家人才……

顧長安記憶的開關打來,湧出來一個片段,他的臉色一變。

不對!

老頭在世的時候跟他說過,這世上有一些逆天的存在,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裏藏身,不排除跟顧家一樣擁有特殊能力。

顧長安眯起了眼睛。

從這幾天的“偶遇”頻率在看,這個男人極有可能是沖他來的,或者是顧家老宅地底下的那個東西。

總不至于是單純的看上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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